当晚,老伯将盐带回牢房。
把它们藏在牢房角落的一隅,用干草掩盖,但也取出了一小部分今日使用。
“小伙子,你要盐到底有什么用?”
“要解释这个,老伯,你先看看这副镣铐哪里是弱点?”
查恩斯先生低头,看了看手脚上沉重的锁链,又借着微弱的火光凑近瞧了瞧。
“大概…是这儿吧。”
他指向手铐与锁链连接处,这里用一个可以横向转动的栓与锁链相连,虽然用钢比其它部分少了些,大约有小指的末端粗细,但单凭人力依然是绝对没可能挣断的。
“是的,这里应该就是最脆弱的部分。”
说罢,我将晚餐时送来的汤拿来,已经喝掉了大部分,现在还剩一些汤底,我捏起一撮盐洒进了汤里,用手指搅匀。
在浓度3%至5%的盐水中生锈速度最快,如果盐分高于这一限度,锈蚀速度反而会变慢。
当然,仅限于钢铁,如果是铜,盐分浓度越高,锈蚀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萝妮对我解释这些时,曾说过“吸氧腐蚀速率”、“原电池”之类的东西,金属表面形成的“氧化铁”疏松多孔,不能保护内部钢铁,因此“氧化反应”将持续下去,直至整块铁栓都变成沙子一样暗红易断的锈渣。
虽然原理我已经记不清了,但结论却深深刻在心里。
不晓得何时能派上用场,正巧那三天给了我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一整套的越狱计划已经在脑海中成型,接下要需要的,就只是将想法付诸实践。
“菜汤里的盐太少,但加上这些就足够了,现在这已经是一碗盐分很高的汤汁。”
“的确如此,可这和逃跑有什么关系?”
我将汤汁用手指蘸起,滴在那处最薄弱的环节。
萝妮曾说过,钢铁的锈蚀与很多因素有关,而在高盐分、潮湿并能接触空气的环境下,生锈的速度则是最快的。
如果仅滴水在上面,就算十年半载也不一定能达到想要的效果,但盐水不同,所需时间将会大大减少。
想开锁就一定要依赖钥匙吗?
哥布林看守们每半个小时就会检查一次钥匙,那根本行不通,世上也没有被偷了钥匙还半天不会发现的蠢货。
“我们要每天坚持这样做,可能需要一个月,也可能要三个月,总之时机一到,这个部分就会被锈蚀到疏松质脆,到时仅凭人力也能挣开。”
“盐水就能让它快速生锈?”
“请相信我吧,这是我从一位博学者哪儿得来的知识。”
但盐已经偷到手了,这样做总不会有更大的损失,因此老伯也学着我照做。
菜汤可以,尿液和口水则不在考虑的对象,体液干涸后会形成一层有机物的薄膜,不利于氧化进行。
“菜汤里还有一点点油脂,我从衣服上拆下了一块补丁,今后每天都要用它蘸走汤上的油,直至吸满油脂为止,这些油将来也有大用处。”
我们逃出生天的第一步,就寄托在这小小的一碗菜汤之上了。
“那接下来呢?就算我们弄得断锁链,又该怎样逃跑?”
“关于这个,我注意到一个或许值得利用的点。”
被吊在半空的那三天我得到了足以俯瞰整座营寨的高视角,白日的观察中发觉了看守的一处漏洞。
有条小道与工地相连,小道的尽头分叉,左边为杂物间,杂物间外堆放着大量替换用的干草(作床之用),右边则是户外厕所,那座厕所要供应整座营寨上下数百俘虏的排泄需求(哥布林们用另一间相对整洁的厕所),因此恶臭不堪,即便是看守它的哥布林也常常因难以忍受臭气而离开岗位很远,甚至有时候干脆就跑到路口去望风了。
不过厕所之外仍有围墙,墙根更是有哥布林整日站岗巡逻,仅这一个哥布林的看守不利是不足以令我们顺利逃脱的。
因此我的目标不是厕所,而是小径另一头连接的杂物间。
杂物间内有一名哥布林值班,但他每周都有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不在岗位,至少在此前的一个月多里每周末都会偷偷溜出去,回来时则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此前不觉得那有什么特别,这三天才注意到这一讯息的重要。
看守如此不利,里面也一定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那栋杂物间却与哥布林们的宿舍相连。
“我要进去看看,或许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将想法讲与查恩斯先生后,我如是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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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临近收工前的半个钟头,我注意到杂物间的哥布林从小径尽头一闪而过后,向看守提出了去厕所的请求。
得到了应允,便沿着小径钻进了厕所之中,在通风口前探头张望,静候时机。
果然,与我观察的结果一致,看守厕所的哥布林见有人来时还站在门前值守,但不消三分钟,马上又溜到小路的分岔口去了。
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扯直了手脚的锁链,以免发出叮当之声,就这样从他背后摸到那栋杂物间门口。
轻轻推开门,闪身而入,没时间给我浪费,马上琢磨起这屋子里的摆设来。
看守如此松懈的地方当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几乎都是些木柴、扫帚、破布,还有一张矮桌、一个木质因受潮已经柔软发黑的箱子,角落里一堆做床用的干草和盛满水的水缸。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房间中心的一个火炉与炉上架起的铜壶了,用来取暖与烧水。
魔族们在某些常识上似乎比人类更加聪明,他们知道将水烧开喝便能避免染病,而人类还在愚蠢地酿酒消毒。
更重要的是,那是圆嘴的“金属壶”,人类之中金属餐具在平民处都是比较少见的,魔族倒是连一个看守都能享用吗?
不对,看那铜壶的花纹、样式,显然是从联邦缴获的战利品,正因如此才不被当作宝物珍惜吧,竟然分发给了下层的士兵。
这些便是屋中的全部了,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利用。
但……
不是这样。
我马上意识到,即便这个看上去毫无利用价值的房间,也蕴藏着死里逃生的一线希望。
手指量了量铜壶嘴的宽度,马上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不宜久留,不知何时值班人就会回来,尽早离开为妙。
行至岔路口,竟恰逢那位看守转过身,我在那一瞬有些愣住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居然有半秒钟不知如何是好,但随即我便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必表现得鬼鬼祟祟。
已经到了岔路口不是吗,厕所与杂物间都通向这一条路,被发现了又能如何。
于是我便讪笑着给他让出道来,那名看守还莫名其妙地瞧了我两眼,扭头离开了。
抹了一把额前的汗,心中有鬼时更要镇定,那比自己想象中难的多。
趟着锁链回到工地,俯身背起篓筐,等着别人往筐里倾满了石头,一步步地缓缓朝着老伯的方向走去。
这同样是计划的一部分。
逃亡过程中的最后一步,如果自己的双腿不够有力,跳的不够高,那么一切都将徒劳无功,在计划正式实施前的一两个月内我必须让自己有足够的气力。
俘虏们对我似乎颇有怨言,因为我的过失导致他们今年份的自由名额没有了,因此看我来时那些家伙拼命往筐里填着石头,填满了都恨不得压下去三分,直至石块垒起高过我的头时才会放我离开。
这在他们眼里是泄愤,能让他们觉得更痛快——的确如此,我令他们今年份的努力功亏一篑,自己的确要负一部分责任,但在我这边那倒是求之不得的。
起初的十几次还能健步如飞,但往来的次数多了便只能咬牙切齿地伛偻前行,每走一步筋腱都要直逼极限,快崩断般拼命膨胀着。
这并非循序渐进的锻炼,我没有时间循序渐进,而是每一次都在挑战极限。
身上的担子越重越好,如此才能让双腿和腰腹快速增长力气,我需要跳得更高更远,老伯和我的性命都寄托其上,绝不能懈怠。
走到目的地将石头卸载,撑着膝盖喘气粗气,老伯也凑了过来。
“如何,有什么发现?”
他打量了一圈四周,佯作挥镐,实则低声询问。
“发现……呼……”
深吸了一口气。
“发现的确是有的。”
偷偷瞥向哥布林的督工。
“老伯,你曾说过我们也要负责制陶的工作,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二十天之后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现在不好说话,到时候您自然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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