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前夜

“这是铁丝？”

佳涅特瞧见萝妮从头发里拿出的东西，颇为惊讶。

“对。”

萝妮回应，观望着门外是否有人偷看。

“刚刚听到外面有些吵闹，你没事吧。”

“没关系，重要的是需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要铁丝有什么用呢。”

“当然——是开锁了。”

萝妮掀开裙子，小大腿内侧的烙印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还说没怎么样，你被那个小矮子虐待了吗？！”

佳涅特早将萝妮当作一般朋友看待，何况原本对那个肮脏透顶的矮人就没什么好感。

“没有，这是我自己做的。”

这下佳涅特更加惊讶，她不解地瞪着萝妮，人类中也有烙铁的酷刑折磨囚犯，却没听说过有人主动那样做的，莫非——

她曾听人讲起世上有那么一群人，被虐待时反而会产生**，克莱尔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吧。

无视掉对反愈发奇怪的视线，萝妮则对照着腿上的图案开始摆弄铁丝。

“我是只是想做一把简易的‘钥匙’而已。”

在萝妮的前世，中世纪所用锁头多为“凸块锁”，而在这个世界也有着相差无二的事物。

在媒体作品中极其常见的、一个圆孔下方连接矩形的锁孔，那正是标准的凸块锁锁孔，这是自罗马时代延续下来的技术，虽然埃及人在五千多年前就已经在用与今天弹子锁原理相似的锁头了，但在欧洲，凸块锁作为主流锁种却一直使用到了十八世纪，期间锁匠对它的改良只停留在把内部凸块变得更加复杂的程度，它在数百年的时间内都占据了主流锁种的地位，难以撼动。

而所谓的“凸块锁”，实际上就是在锁体内设置长短大小不一的凸块，只有钥匙形状与凸块匹配时才能转动，其特殊结构直接导致了“万能钥匙”的诞生，对于凸块锁而言，配置一把能打开数把锁头的钥匙并不是难事。（原理可见附图）

但同样的，凸块锁钥匙只有平面结构，而不像弹子锁或叶片锁那样在一定程度上拥有“立体结构”，换句话说，只要将钥匙的侧面复制下来就完全可以打开它所对应的锁头，甚至只要把铁丝拧成钥匙头对应的形状即可开锁，这也让凸块锁钥匙成为了最容易被倒模复制的钥匙种类。

牢房钥匙的构造颇为复杂，因此一根铁丝是不够的，但三根绝对绰绰有余。

对着烙印将铁丝弯曲成同样的形状，顶端留出弯钩以扳动锁机，这就等于拥有了一把一次性钥匙。

萝妮将这原理说给佳涅特听，但她似乎并不太明白。

“也就是说……你有用铁丝制作钥匙的能力吗？”

她的竖瞳紧缩，似乎有点兴奋。

“不是有那种能力…只能勉强一试而已。”

实际上如果换做熟练的开锁师傅，只需用铁丝试探或用钥匙胚**去鼓捣，根据凸块摩擦的刻痕即可制作钥匙，不过对于萝妮这种只知原理而全然不懂配钥匙的人来说，还是直接印下钥匙的全貌更加可靠。

“不过我觉得这应该能成。”

“也就是说——”

佳涅特压低声音，但遏制不住激动的语气，将她的情绪完全暴露了。

“我们能打开牢门，逃出去了吗？”

萝妮一边按压着铁丝，强硬的金属将她指肚压的煞白。

“不，就算有了钥匙，一旦逃出去也必然会被发现，毕竟这座营寨有二三十人看守，他们也不是白吃饭的，想瞒过这些人还需要一个能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走的事件……”

萝妮喃喃自语着，烫伤的痛楚这会儿稍微缓解一些，她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手上的活计却没停下。

“吱——”

骤然一道怪叫。

两人都听见了，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警觉。

“那是什么？”

萝妮赶忙将铁丝藏到草垛下。

“大概……”

佳涅特扬起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有股毛皮的腥臭味，大概是小动物。”

“吱——”

又是一声，一道黑影从二人眼前闪过。

“老、老、老、老鼠唔唔唔唔唔唔——！”

佳涅特不知为何竟突然尖叫起来，一下蹦起两尺高，弹簧般窜到萝妮身边，树袋熊一样抱住了她，双腿环在腰间，手臂勒住脖颈，还差点叫出声。

不过幸好在她的音量大到足以引起注意之前，萝妮就把她的嘴巴给捂住了。

等等、你是猫吧，怎么还怕老鼠的？

萝妮被这猛地一扑弄到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但……

这里有老鼠，刚刚又没看见它从正面进来，而是从身后冒出的，也就是说这件牢房里有老鼠洞吗？

往佳涅特那边的角落看去的确有个孔洞，此前还以为是建筑老化导致石块脱落，如此看来或许是被老鼠凿出的洞穴。

“等一下，先下来，不要抱着我了。”

萝妮想到个点子。

“不！你先看看老鼠走了没！”

“没时间闹啦，我在说正经的。”

干脆把佳涅特给甩了下来。

“快点，帮我看看那只老鼠在哪儿？”

萝妮屏住呼吸，放低身段，仔细打量着每一寸土地，身边的猫少女却瑟缩着动也不敢动。

“那只老鼠非常重要，对我们的越狱计划至关重要，佳涅特要是还想逃出去，就想办法抓住它。”

对方仍是一副受了多大惊吓的模样，如果是一般女孩怕老鼠倒也没什么，但放在猫亚人身上则有种难以形容的古怪。

但萝妮不讲究这些，她可是生吞过博比特虫的女人，根本不怕这些啮齿类。

静下心来，能听到悉窣之声。

就算暂时失去了龙的听觉，凭人类的耳朵也足够确定它的位置了。

牢房里能提供遮蔽的东西不多，现在又没有看见它在明处，换句话说——

萝妮扭头，望向自己睡觉的干草堆。

悄悄走过去，侧耳倾听，里面的确有些许细微的摩擦声。

猛地扑上去！

四肢按住四周，老鼠竟从草堆上面钻出来了，萝妮一时顾不得太多，一口叼住了它。

这一幕看的佳涅特险些心脏骤停。明明觉得萝妮还算是干净的女孩，怎么敢用嘴咬老鼠。

她不知道的是当萝妮还有龙的力量时这些都是家常便饭，老鼠体内含有非常高的牛磺酸，这对保护龙的夜视能力很有好处，迄今为止被她活吞的老鼠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了。

老鼠不停挣扎尖叫着，萝妮赶忙将它吐出来用手提着尾巴，啐了两口，吐出黑色的毛，老鼠被抓后很大概率会突然撒尿，要是被不小心扬一身就得不偿失了。

果然，从老鼠的小**方不知何处呲出了液体，萝妮赶忙熟练地将它提远，等完事后才拿回来。

“把衣服上的线拆下来。”

她对佳涅特说到。

“什么？”

“麻布上不是有线头吗，拆一段线下来，最好长一点。”

虽然不懂萝妮要做什么，但对抓着老鼠的她猫少女不敢不从。

只好从裙裾边缘咬断一处线头，拽下了大约五码长的麻线。

“这些够吗？”

她歪着身子，躲避脏东西似的不敢靠近萝妮，用指头挑着线递过去。

“足够了。”

萝妮拿过线，走到墙壁挂油灯的地方，旁边盛放备用灯油的瓦罐里有不少可燃的油脂，萝妮将线在油脂里浸了三两下，捏出油，又泡进去，直至将整根绳子都浸透灯油为止。

紧接着，她用那根绳子将老鼠死死缠绕二三十圈，不过只绑在腰腹，似乎是为了增加它身上可以携带的油脂量。

之后才将它弄个了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看萝妮放下老鼠，佳涅特才敢靠过来看究竟。

“不弄死它吗？”

“不，还要指望它带我们出去呢。”

萝妮轻舒了口气。

“前几天才听说过营寨的粮仓里招了老鼠，对吧。”

她扭头转身，近前一步，但佳涅特似乎顾忌她的手刚刚碰过老鼠，避之不及地后退了。

“的、的确如此……”

“之前在外面筛种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件牢房的背面正是粮仓，牢房里没有粮食供老鼠吃喝，它要是想活命，洞穴的另一个出口应该在哪里呢？”

显然，是附近食物最多、而且安全封闭的地方，粮仓无疑最容易满足这些条件。

“你是说，老鼠洞的另一个出口通向粮仓？”

“是的。”

鼠穴不止一个出口，通常有二到三个，它在这里受挫，一定会从另一个出口逃逸。

“等到傍晚时，我就把这只老鼠全身上下浸透油脂，用油灯点燃，然后放进洞去。”

它被烈焰灼身，一定惊慌失措四处乱窜，粮仓里又到处都是干燥的易燃物，这样就能制造一场谁都看不出来的人为纵火。

“一旦起火，那些人就会忙着救火，看粮仓的规模之大，恐怕到时霍夫曼所有的手下都要出动，那会儿就是我们的机会。”

虽然看不见天空——

萝妮用手摸了摸石壁。

时值初冬，太阳落山后气温会急转直下，石壁另一头与外界相连，它变得冰冷刺骨时，也就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把捆好的老鼠埋进干草，好好压住。

“先耐心等待吧，成败就看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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