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辰君:“唔,本来还想亲亲你,现下你满身满脸都是妖血,倒是叫我不好下嘴。”
我讪讪笑了一声,讨好道:
锦觅:“你嫌弃我身上脏兮兮的?哎哟,好说,好说。”
说罢,念了个诀儿,招来一捧清水就要往自个头顶浇下。
北辰君指头一动,我头顶那一捧清水就凭空消失了。他笑盈盈瞥了我一眼,道:
北辰君:“好阿锦,一会儿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个吻么,你暂先欠着,等我收拾了里面那厮,你再来自荐枕席不迟。”
我目瞪口呆看了他半晌,讷讷道:
锦觅:“我什么,什么时候说要自荐枕席了?”
北辰君只当没听见,提了剑就往那老牛卧房里走去,半道上轻飘飘送我一句:
北辰君:“这回莫要乱跑了,妖界不比你们花界那般安宁。”
虽则北辰君为人颇有些轻浮,这点叫我好生恼他。
但是--
锦觅:凡事不如意处都要有个‘但是’,他说的却也不错,才出水境不过两三个时辰,我已险些被吃掉三回了!
锦觅:妖界当真危险的紧!
我在腹中小心推演一番,
锦觅:北辰君他灵力高强,随随便便的一剑就能杀了我,我朝他发了几回脾气,他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只怕我早已入了轮回去了。
锦觅:可见他其实脾性甚好,道德甚高,至于动不动就调戏我这点,看在他是个好抱的大腿的份上,我便不能与他计较了。
锦觅:更何况他方才还救了我的性命不是?
锦觅:按话本里说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便更加不能计较他调戏我这回事了。
于是,我忙挤出个羞怯的声音,应道:
锦觅:“辰郎说的是,我就在这里等你哦!”
北辰君笑了一声,淡淡应道:
北辰君:“嗯。”
将将等了一柱香,我正无聊的翻着花绳,就听得那老牛道友卧房里传来一个野兽的嘶吼,继而便是剑鸣,紧跟着一声极有气魄的龙吟。
龙吟之后便是万籁俱寂,隔了一会儿,像是那老牛道友的哀嚎声响起,他哀嚎了没多久就不出声了,想来是死了。
北辰君抱着一颗蛋走出来。
他将那蛋往我怀里一放,我唬了一跳:
锦觅:“你你你,你把它给我做什么?这是那老牛道友的另一个儿子?我不吃儿子的,你别给我。”
看那蛋壳上还沾着几条残肉,我又迟疑道,
锦觅:“你这是从那老牛道友肚子里剖出来的?他不是公的么,也能下蛋?”
北辰君脸色甚是丰富,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似乎要笑似乎又怒,咳嗽了几声,终于开口道:
北辰君:“牛是胎生的,非是卵生,且那怪物并非是牛,乃是一种唤作榇牯的妖兽,这蛋并非是他儿子,乃是我从他心窍里剖出来的,”
他幽幽一叹,又道,
北辰君:“这是一颗凤凰蛋。”
锦觅:尘骨?榇牯?
我思索了一阵,终于抓住了脑海里的那点灵光,恍然道:
锦觅:“哦,妖兽里的喜鹊嘛,专门帮别的大妖养孩子的,”
摸了摸怀里的凤凰蛋,
锦觅:“也不知这凤凰又是谁家的孩子啊,为什么他爹爹娘亲不自己养他,非要放在榇牯心窍里呢?”
我好生回忆了一番长芳主在课业上的教导,榇牯虽说是个类似喜鹊的妖兽,看上去总平白无故帮别人养娃娃,这却不意味着榇牯是个缺心眼儿,这种妖兽养别人娃娃就像是凡人养猪鸭鸡鱼一样,其实是要等娃娃们长大了吃掉的。
锦觅:凤凰这种生灵,恁的高贵,非梧桐不栖,非甘泉不饮,这小凤凰的爹爹和娘亲该有多讨厌他,才能叫榇牯把他拿了去,当成预备口粮养着啊。
瞥见北辰君脸色有些不太好,我顿时一惊,
锦觅:这该别是方才大战榇牯时伤到了哪里?
郑重思忖了一下,温柔小意道:
锦觅:“辰郎,你是伤到哪里了么?需不需要我给你变出点灵芝雪莲来补补身子?又或者,哎呀,你是龙,想来不吃素的,那你看这地上躺的怪物,羊头豹尾的,一看就是大补,不如我把他煮了汤给你喝。”
听了我的话,北辰君粲然一笑,我见自己的温柔小意甚是对他口味,忙的反手翻出几个灵芝并人参雪莲来,又绞尽脑汁夸赞他道:
锦觅:“辰郎你可真是个大英雄啊,你可能不知道,就在辰郎你一剑杀了这怪物,救下我的性命之前,他已然吃掉了榇牯养大的一头小牛犊,哎呀,哎呀,”
我把凤凰蛋举到眼前,
锦觅:“你如果来得晚了那么一点,这小凤凰恐怕就活不成啦,辰郎对他有再造之恩,恩同父母呐!”
这番话我说的一转二折,本意是要借凤凰蛋一事夸赞北辰君他的英勇,顺道暗示一番,他救我,对我而言乃是再造之恩,作为一个自由的小葡萄,我实不想对他以身相许来的。
北辰君:“恩同父母?唔,你要听他喊我爹爹么,如今还不是时候,”
北辰君接过人参,啃萝卜一般三下两下把它吃净了,而后悠悠看我一眼,点一点凤凰蛋道,
北辰君:“你很喜欢这小凤凰么,我想你给他做娘亲,阿锦,你愿不愿意?”
锦觅:天气怎的忽然热了起来?
我用灵芝当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发烫的脸稍微降了降温,上上下下打量了北辰君一眼,我道:
锦觅:“我看你的年纪,似乎比我大了不少,你先前自己也说了的,你同我那个疑似娘亲的花神乃是同岁人,你一个老龙想吃我这颗嫩葡萄么?这可不成呀辰郎,我好亏的。”
北辰君笑了笑,道:
北辰君:“吃亏?哼,你倒是第一个嫌弃我年龄大的,那你同我调情这么久,原来是只想同我露水姻缘一场咯?”
我肃然道:
锦觅:“谁同你调情啦,我可是个正经葡萄。”
不甚在意的一笑,北辰君点头道:
北辰君:“阿锦说自己正经,那便是正经的吧。”
我两眉一扬,正待反驳,就听见北辰君暗自在那里嘀咕:
北辰君:“唔,果然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不过这倒也甚合我意,寻常女子总是想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凡懂点情爱的都像个饕餮,永不知足,这般省心的情人倒是少见,我倒真想娶她,若不是。”
锦觅:“若不是什么?”
我忙凑到了他面前,
锦觅:“辰郎想娶我啊,可有什么聘礼?我也不要多少,凑个千八百年的灵力,能让我成仙就行。”
北辰君俊目一扫,似笑非笑道:
北辰君:“情窍不通,又是个财迷,唔,阿锦想要灵力么?何不同我灵修?若我修得满意了,灵力你自然要多少我给多少,至于娶你么,你不是嫌弃我是条老龙?我生气了,现下不愿意娶你。”
我呆呆看着这厮薄唇张张合合,悲愤道:
锦觅:“不就是说你老么,你至于么,竟想着要把我当成皮肉流莺玩弄?”
北辰君不置可否,两手一摊,道:
北辰君:“那你要灵力不要?”
我大声嚷嚷着,重申道:
锦觅:“我是个正经葡萄。”
北辰君:“嗯,正经葡萄,那你要灵力不要?”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
北辰君:“我们龙族灵力向来精纯,远超同辈,通过灵修助你成仙想来也不在话下。”
锦觅:生又何曾生,死又何曾死。不过一副臭皮囊。
锦觅: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当作白骨观,红粉是骷髅。
我看了看北辰君,这条龙生得不错,就是年纪大了些--不过,他们龙的修行都是依靠血脉之力的,据说一条龙的年纪越大,他的修为也就越高,灵力自然越多。
张了张嘴,复又张了张嘴,我谄媚一笑,道:
锦觅:“辰郎,你容我好好想想。”
我脚步飘忽地跟着北辰君出了榇牯洞,走至半路,方才忽然想到一事,急忙叫住他道:
锦觅:“辰郎,辰郎,先等一等。”
天色渐黑,北辰君手里拢了一团火照明,他回过身来看看我,跳动的火团将他疑惑的俊目照个分明,我揉了揉心口,向他解释道:
锦觅:“先前我听小牛犊说了,榇牯洞里面有一种叫做灵贝的东西,那东西需用小金篓来盛装,木头布帛碰了那灵贝,灵贝就会化成水,我想着,上一个取用这般艰难的,还是镇元大仙的人参果,那灵贝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宝贝!有宝贝不拿是傻瓜,嘿嘿,辰郎,不如我们回去将那灵贝掘上几篓?”
北辰君:“灵贝?竟在此处?”
北辰君赞了一声,道:
北辰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工夫。”
我听他这意思,似乎找了‘灵贝’这样东西很久了,连忙向他邀功,北辰君从善如流,道是:
北辰君:“阿锦做的很好,今夜我有奖励给你。”
正暗自揣测着北辰君要给我什么奖励,北辰君已然从虚鼎中取出一个炔金客来,悠然念咒一会儿,那炔金客整个放光,嗖的一声,有意识一般,自己飞进了榇牯洞里,北辰君又连连念了几回咒文,末了,朝我点了点头,道:
北辰君:“那些灵贝原是在清梦经的封印底下藏着,怪不得我之前一直不曾察觉,若不是有人杀了梦魔破了封印,只怕一时半会儿我还未能寻得。”
我笑眯眯道:
锦觅:“那清梦经封印是我破的。”
北辰君拧了眉,道:
北辰君:“梦魔难缠的紧,你是怎么,哦,是我想岔了,无知者自然无畏,你没有害怕的东西,那封印自然对你无用。”
我不解,仰头道:
锦觅:“什么叫无知者自然无畏?我有知的好么,谁说封印对我无用来的?我是亲手杀了梦魔,才得以破了封印的。”
那北辰君十分纳罕,问我道:
北辰君:“梦魔在你面前变了哪些东西?”
我一五一十的说了,且把老胡并兔子的那桩往事一并说了,北辰君愕然,已而笑我道:
北辰君:“倘若你现下再遇着梦魔,他会不会在你面前变成毒虞?”
锦觅:“毒鱼?鱼又不吃果子,我怕他做什么?”
北辰君:“我说的毒虞乃是这个虞,”
北辰君手指一动,掌心火跳出一丝焰光来,在半空扭成个‘虞’字,北辰君又道,
北辰君:“那险些把你吃了的羊头豹尾的怪物,名唤毒虞。”
我浑身一抖,干笑道:
锦觅:“我,我才不怕它!说不准那梦魔会化成你的样子呢,”
想到那羊头豹尾的毒虞,我便又想起来问北辰君,
锦觅:“那小牛犊喊榇牯叫老爹也还罢了,为什么又会把毒虞叫做爹爹?毒虞又为什么要吃了那小牛犊?”
北辰君扬手将嗖嗖飞来的炔金客一截,满意一笑,带着我且行且谈,说道:
北辰君:“没能撑过雷劫化龙的蛟蛇,勉强撑个一二年也就死了,那蛟蛇死后,倘若怨气太重,便能就此化成僵尸,是为蛟虞,蛟虞以怨鬼为食,修炼千年之后,化为毒虞,毒虞么,同榇牯一个性情,总喜欢偷别的生灵的子嗣抚养,等到那些子嗣到了即将化形的年岁,毒虞便要吃了他们,用以消弥自己没能化龙的怨气。”
指了指自己,北辰君又道:
北辰君:“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毒虞吃了牛,就会有一个部位变得和牛相似,等到毒虞哪一天吃全了所有像龙的生灵,侥幸得了一个像龙的形象,怨气崩解,他就会重新变化成蛟,得到一个再历雷劫化龙升天的机会。”
我咋舌不已,说道:
锦觅:“那毒虞听起来好生厉害,却被辰郎你一剑斩杀了,原也是个绣花枕头,银样镴枪头。”
北辰君道:
北辰君:“毒虞看着吓人,其实不过是个被怨气驱使的僵尸罢了,能有什么厉害的?榇牯却有些难缠,胆小如鼠滑不留手,若非有这凤凰蛋藏在他心窍当中,夜以继日吸他精魂灵气,我也未能如此轻松就将他斩杀了。”
他刻意提及斩杀榇牯的事,想来是要我拍拍他的龙屁,我这般善解人意的好葡萄,自然从善如流,当下摆出一番忸怩的意态来,赞他道:
锦觅:“辰郎老骥伏枥,实在是不减少年的威风啊!”
北辰君捏了捏额角,道:
北辰君:“老骥伏枥?唔,今夜必要叫你知道我老是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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