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抱着北辰君陷入梦乡,却未能顺利和周公老儿相会,反而见到了一片黑夜似的暗,那黑夜般的暗里,仅仅透出一个小小的光点--这个梦纠缠了我好久,少说也有上百年了。
一片黑暗中,时间就好像不会流逝似的,我照常自言自语起来,从才出花界开始,一字一句地讲起来,直到不知道那片黑暗何时褪去。
揉了揉眼皮,睁开眼睛,又睁开眼睛,我睡得迷糊,乍一看见眼前好大一片胸膛,心里一惊:
锦觅:这是什么东西。
等到理智缓缓的回了笼,脑子澄净了些许,才渐渐想起来那胸膛原来是北辰君的,看到面前这胸膛,不免又教我想到自己睡着之前都做了哪些事,霎时两颊变得滚烫。
不大舒坦地并了并两条腿,我暗暗思忖:
锦觅:真是奇也怪哉!之前还只觉得被北辰君压得浑身痛麻酸胀累,若非是灵力大涨的喜悦盖过了身上的难受劲儿,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肯再被他压第二回的,可如今睡饱了一觉之后,现下的我不过是粗粗回想了一遍,怎么好像心里竟暗暗期盼起他再来压我一回了?
思及此处,我未免悚然一惊,
锦觅:难道,难道我这颗葡萄原来竟然是有个受虐的癖好么?
忍住心中那一腔又羞又惭的混乱,我定了定神,挖空心思给自己开解,我认真思索着,推演着:
锦觅:哪怕本葡萄当真是有个受虐的癖好,那,本葡萄也是万万不能自我嫌弃的!自我接受方是正道!君不见那些断胳膊断腿的,都还尚且能身残志坚创造完美人生呢,我也不过是有个小小的癖好罢了--不就是想被那老龙压么?那有什么打紧,反正能涨灵力,啧啧,这样一想,其实我这不可为外人道也的癖好也还算有用。
这般想着,当下打定了主意,自己以后定要多多在北辰君面前立功,多多讨好这轻浮的老龙,好换得再被他压个一二回的奖励机会。
锦觅:哎呀,哎呀,老龙道德果真颇高,明明早已看出了我的小小癖好,却也从来没拿这个来趁火打劫我,反而还替我掩饰了一二,若非是我自己察觉了什么,恐怕还要将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看来我果真没有抱错大腿啊!我的眼睛当真甚是雪亮。
心头一件大事解决,我心神顿时一松,略略伸了个懒腰,头皮却是一疼,原来是北辰君压到我的头发了。
小心从北辰君肩膀下捞出自己的一头秀发,一条丝被半覆着我和北辰君,北辰君的一手正环在我的腰间,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弄着,他另一只手里举着那一颗凤凰蛋,正对着浮空的烛火慢慢的看。
锦觅:他可真好看啊。
我趴在他胸口,顺了顺自己打结了的几撂头发,忽然就想说这么一句话。
锦觅:“辰郎,辰郎,”
揉了揉心口,我撑起上身,仰起脸凑到他嘴边亲了一下,厚起脸皮撒娇作痴,没话找话道,
锦觅:“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四周怎么那么多缭绕的雾气?地板都快看不见了。”
北辰君放下凤凰蛋,探手取了一杯茶水啜饮,回我道:
北辰君:“我先不说,阿锦猜猜看。”
我扭头四下观摩,指着那将近十个我高的大柱子,问道:
锦觅:“莫不是你的龙宫?当真是金碧辉煌,连个卧房也那么恢宏,啊,那柱子上的至尊五爪真龙雕得可真是英武啊!却不知辰郎是四海龙王当中哪一家的啊?”
北辰君放下茶杯,点了点我的鼻尖,道:
北辰君:“有那么一点门道了,可惜不对,阿锦继续猜。”
我眨了眨眼,恍然道:
锦觅:“原来你是妖王玟凌?这里就是你的妖王宫咯?我只听说玟凌是条金属性的雷劫蛟龙,不成想原来传言有误,你是条火龙啊?那我应该照旧还唤你辰郎呢,还是改个新称呼唤你凌郎呀。”
那火龙笑着摇了摇头:
北辰君:“又没猜对,继续猜。”
锦觅:“哦,那我知道啦,你是魔界的魔尊?”
长叹一声,北辰君翻身压住我,他咬了下我的鼻尖,颇有几分咬牙切齿,说道:
北辰君:“那草包乃是个紫茄子,你怎么将我同他类比。”
拍龙屁拍到了逆鳞上,我急忙补救,又亲他一口,拿捏语调委委曲曲道:
锦觅:“我又不知道他是我们花果菜蔬一类的,还以为他也是条龙呢,龙不是六界四海最强大的种属吗?天界的太微天帝,妖界的玟凌妖王,佛界的现在佛陀天龙广力真身如来,哪个不是龙?我这不是以此类推所以推错了么。”
北辰君忙着低头啃吃我的锁骨,也不知听没听见我那一长串补救的话来,我哼唧了几声,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顺着脖子流到了锁骨上,一点一点被北辰君给吃走了。
意识迷迷糊糊,我浑身发烫,
锦觅:北辰君的手指上一定有火苗。
仙侍:“启禀陛下,夜神殿下代政罢朝已归,正在殿前听候法旨。”
我一个激灵,瞬间好像有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泼遍。
锦觅:陛下?夜神?法旨?
这一刻的我,脑筋转的前所未有的快,
锦觅:原来北辰君并非是我一直以为的火属性雷劫蛟龙,他是一条神龙,六界四海统共只有两条神龙,一个是天帝太微,一个是他的儿子夜神润玉。天地间唯二的两条神龙,夜神正在殿前听候法旨,天帝在我身上压着。
锦觅:“你,原来你是天帝太微。”
我呆呆看着北辰君起身披上衣袍。
北辰君,不,太微着好衣袍,拢了一把头发,将一根簪子递到我手中,笑盈盈道:
太微:“不给本座绾发么?”
我强压下心口一阵接着一阵的绞痛,嘴角挤出一个甚是温驯的笑容,起身替他绾好了头发。终于,太微虚虚整了整袖口,推开房门去见他的大儿子夜神殿下了。
我手脚冰凉地跌坐回床榻上,心口疼得死去活来--
锦觅:原来他一开始说的是真的,并非因为想调戏我而诳我,他原来是真的与花神梓芬有旧,不止有旧,那还是一段分外冗长的爱情故事,在好几百年的时间里,那本不薄不厚的故事书都是我偷偷搁在枕头下的睡前读物。
锦觅:我最最好奇的天帝陛下,诸位芳主最最痛恨的天帝陛下,花界永远不能提及的天帝陛下,竟然就是他么。
一股浊气涌上喉咙,我甚是迷瞪看着自己吐出的那口黑血,一个小球在其中滚了一圈,化了。
锦觅:太微当真吻过花神么?
锦觅:他是怎样吻她的,是像吻我一样,或蜻蜓点水,或疾风骤雨的么?
锦觅:九重天当真有一个留梓池么?
锦觅:那为什么不是留锦池呢?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的头瞬间变得很痛很痛,像是某个刹那不知被谁给装满了什么,又好像原本它们就在那里,只是有人揭开了它们的封印--好多好多杂乱的东西在放飞,像蚊子和苍蝇一般,那些杂乱的东西在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头太痛了,太痛了,那些嗡嗡作响的东西吵得我太晕了,我浑身发颤,滚在床边干呕着,妄图把那些杂乱的东西全都吐出去。
梓儿:“你怎么啦?你就是那个被陛下带回来的花界小仙子?”
一个颇为柔善的声音响起,一个仙子缓步走进来,我噙着两眼的泪抬头看她,微有疑惑,
锦觅:这个仙子怎么这般像我?
那些杂乱的东西悠悠停了一瞬。
锦觅:不,她并非是像我,她像的是花神梓芬--太微说的,我是梓芬的女儿,我和梓芬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梓芬已死,眼前的仙子是谁?她是梓芬的替身么?太微身边又有多少个梓芬的替身?
我的脑子蓦的开始尖啸,杂乱的嗡嗡作响的东西毫无拘束地肆意撞击我的脑壳,我眼冒金星,只觉得疼,只恨不得自己立即死了,好远离这种可怕的疼痛。
梓儿:“你还好么?”
那仙子柔柔一叹,走过来帮我穿上衣衫,
梓儿:“你的脸色好青啊,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我带你去见歧黄仙官,怎样?”
锦觅:“多谢你了,”
我流着泪点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
锦觅:“我叫锦觅,辰郎,哦,不对,天帝陛下刚知道我的名字时,念了一句诗:繁花似锦觅安宁,想来我的名字就是诗句当中的那两个字。”
仙子浅浅一笑,说道:
梓儿:“锦觅,锦觅,很好听的名字,颇有几分田园意趣,我叫梓儿,桑梓的梓。”
锦觅:梓儿,桑梓的梓?不,不对,分明是梓芬的梓。
我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梓儿:“锦觅,锦觅!怎么了?你再坚持一会儿!锦觅,锦觅。”
我终于不需要再忍受那欲裂的头痛,意识自由的跌入深沉的一片漆黑里。
漆黑的一片中,忽然透出一点荧光来,又是那个梦,这回似乎有了什么和以往不同的地方,我摸索着,彳亍着朝那光点走过去,发现那点荧光原来来自一个花苞,等走近了,又发现原来花苞极大,它矗立着,个头比我高出不少。
那花苞儿看上去就像是冰块砌成的一样,散发着冷冷的烟气,隐隐约约的,烟气里面透出一个人影,那人虽是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却也能叫人想象得出,她其实是个姿态曼妙的难得美人。
锦觅:“你是谁?是花神梓芬么?”
我昏头涨脑的,十分忐忑的问她。
那个人影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一口气被她叹地百转千回又千回百转,好像有无穷无尽的意思。
魂魄:“我被困在这里许久了,直到今天,我终于有机会出去了。”
那人仍背对着我,这般说着,她声音悦耳,语气甚是欣喜。
我心下莫名的慌张起来,不自觉的绞紧了十指,我听见自己说道:
锦觅:“梓芬,你,他,他当真,不,我的意思是,你别出去,好不好?你若是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拿来,你若是想知道什么,我也会来告诉你,所以,所以你能不能别出去?”
那人似乎听不见我的话,只是径自开心地说道:
魂魄:“我心里有一个人,等我出去以后,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好爱他,好爱好爱,我一定要去告诉他。”
好像有一个大锤子在砸着我的心窍,不知它是疼还是胀,我的声音霎时变成了呜呜咽咽的调调:
锦觅:“你是要去见辰郎吗?可,可你已经死了!我还拜过你的花神塚,给你上过两千多年的香,你已经死了,你不能出去!”
我满脸的泪,失去理智,就像是疯子一样陡然冲向那花苞,左手掐诀,右手握着一团灵力--我从清梦经封印里学来了这个杀招,这也是我唯一会用的杀招。
那个花苞盛放成六瓣,那人回过头来,杀字封将她重重围起。
她好像要散了,我抹了脸上的眼泪,正要笑,内丹精元处猛地一痛。
梓儿:“锦觅,锦觅!这是怎么回事,歧黄仙官,她怎会忽然就要散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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