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淌了两行英雄泪,妖王玟凌毫不示弱,转身便走,
锦觅:只苦了那跟在他身后替他举着尾巴的小妖,那血糊糊的一片,也不知他好不好下手。
妖王晃悠悠离开,一时间又窜出来十几个小妖勤勤恳恳地洗地扫水,夜神便将蒲团茶灶等物事挪到了门口,一边喝茶,一边和那些小妖攀谈起来,说到尽兴处,还丢了好些个零食糕点出去让他们尝尝。
听着那些小妖此起彼伏的称赞声,她也跟着赞叹一声,
锦觅:这是在兵不血刃地攻心啊,夜神好心机,好心机呐。
牢门门板被妖王一脚给踹飞了,但奈何地牢的禁制并非是下在门板上的,是以,看着那如空口袋一般呼呼灌风的方形门框,她觉得有些难过,这不禁让她想起了自己在水境里的三千多年封闭生涯--
锦觅:明明外界所有的美好诱惑就在那里,可我却偏偏只能看,不能亲自感受,唯一能摸得到的,只有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曾变过的,手感分外好的水境结界。
妖王愤愤然离开没多久,就是善恶钟敲了六下,用以报时的钟声。
善恶钟响四十声,总共五次钟鸣过后,从地牢头顶上响起一个极昂然的龙吟声。
掏了掏耳朵,拍了拍心口,她揉了揉眼,
锦觅:这龙吟声,怎么让我心惊肉跳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这右眼跳个什么劲儿?难道--
此时,按不久前才响过的钟声推断,当已是深夜,夜神想必已经许久许久不是个夜猫子了,是以此刻的他,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单手支颐,头正向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听了那龙吟声,他揉了揉脸,从瞌睡里回过神来,嘟囔着:
润玉:“父帝你终于来了。”
锦觅:辰郎来了?
手脚顿时一凉,正不知自己该准备好一张满是愧疚后悔的认错脸,还是索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的时候,她正迟疑间,就听‘轰’的一下,似乎什么很重的东西砸在了地牢的天花板上。
原本光线甚足的地牢里霎时间漆黑一片。
保持着一张好雕琢的面瘫脸,好生酝酿着感情,却在看着伴随着轰轰烈烈滚作一团的石块木板灰尘而掉下地牢来的,并非是妖王那条大白龙,乃是一条大金龙的时候,霎时间,她愣住了,她的脸僵住了。
锦觅:怎么回事?
锦觅:辰郎他,居然那么弱的吗?
大金龙尾巴摆了一摆,转瞬间化作一个人形,他单膝跪地,右手支着那把流光溢彩的长剑,晃悠悠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痕,向虚扶着他的夜神道:
太微:“拿着,回九重天去。”
说着,便将那长剑递给了夜神。
润玉:“赤霄剑?父帝,您,为何,您这是受伤了?伤势如何,我这便回去请歧黄仙官?”
夜神接过长剑,语气震惊而又迟疑。
太微深深看他一眼,道:
太微:“中毒而已,为父无碍,此处莫要多待,快走吧,还有许多政事要你处理,把她也带上。”
夜神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当下收了赤霄剑,拉过梓儿。
她战战兢兢,忙要溜到夜神身边,尽快的跟他走人,却被太微一把抓住手腕:
太微:“你走什么?留下。”
看着夜神和梓儿化作一道流光飞走,她心中好不羡慕,想到:
锦觅:我这是专门被辰郎留下了?
她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已是个挂在了钓钩上的鱼,如今是无论怎么扑腾,都搅不出一朵水花了。
锦觅:老龙他一定是好生恼了我了,故而专门留下我来发泄怒气的。
为生存计,她连忙摆出一副娇滴滴的仪态,勉强柔声道:
锦觅:“呵呵,呵呵,陛下,”
干笑两声,她讨好着,
锦觅:“您这是中了什么毒?我给您变两株适配的药材来解毒啊。”
太微捏了捏她的下巴:
太微:“多谢阿锦好意,不需要了,怎么,阿锦,才几日不见,你就不唤我辰郎了?”
锦觅:“辰郎。”
她立即唤道,同时作出一番又乖又顺的态度来。
太微嘴唇微动,叹了一声,伸手掐诀,将她变回了一颗小葡萄,塞入了衣襟。
昂--太微一声龙吟,复又变化成火属性的金龙真身,腾腾飞向半空,在他逆鳞下面,她好生窝着,悄悄从鳞片的缝隙里偷看四周。
夜色浓沉,半点星光也无,半轮太阴遮隐在乌云下面,大白龙的鳞片像是夜明珠一般在黑夜里烁烁发光,大白龙长龙舒展,凭虚于空。
玟凌:“太微,嗬嗬,”
大白龙的声音又变成了那种阴冷萦折的调调,只听他语气甚是得意,向太微道,
玟凌:“拒生散的味道,你还满意吧?”
锦觅:拒生散?
锦觅:拒生,拒生,听这名字似乎就有几分毒辣的意味。
太微:“尚可,”
太微冷冷道,
太微:“妖王好深的计谋,八百年不见,你倒比从前一根筋的样子叫本座看得顺眼多了。”
锦觅:哎呀,哎呀,太微果然和妖王是老熟人。
默默地在心里点了点头,她迟疑想着:
锦觅:接下来,必定就是肉戏了吧?当初那些经过,到底是不是我所想得那样?
妖王闻听太微之言,蓦的尖声大笑起来:
玟凌:“你这话听上去似乎很不服气?怎的,就许你太微藏毒于玄凤鹦鹉,一步一步设计让我吃下,让我变成如今这般时不时就要发疯的样子,我还不能出手报复你一下么?”
锦觅:一步一步设计?
她内心活动瞬间丰富了起来,转而开始脑补太微当初是如何设计那妖王的。
锦觅:如果是我么,我就要故意将玄凤鹦鹉放在玟凌的眼皮子底下,诱惑他,然后偏偏告诉他,这个不许吃,吃了就要挨打,按照我那青春叛逆的经验,玟凌定然忍不住是要吃掉那玄凤鹦鹉的。
沉吟片刻,顿觉自己的设计很是妙不可言,她轻轻一笑。
太微龙爪轻触逆鳞,传音入密,道:
太微:“别出声。”
她怔了怔。
已而,又是妖王一阵大笑。她晃了晃神,又想:
锦觅:只不知辰郎他当初用的是什么法子,他的龙脑袋可比我这颗小葡萄的木头脑瓜聪明多了。
收回跑偏的思绪,她又听见太微向那妖王道:
太微:“怎么不许?呵,你没听出来本座是在夸你?先是在灵贝当中下好拒生散,而后又将它们藏诸榇牯洞清梦经封印之下,简简单单的两步,便让本座深入你的彀中,如此聪明的计策,如何不叫本座对你刮目相看。”
妖王龙身在半空中颤了一颤,只见他又是一笑,笑得分外凄凉,阴森森道:
玟凌:“还不是你这个榜样立得好?暗养毒虞九千,以百兽喂食,终于培育出一颗成功的才化龙便已疯癫的棋子,借自己嫡妻荼姚的手灭掉庶子润玉母族龙鱼一族,就此让水族鸟族交恶千年,发妻荼姚利用殆尽,复又宠妾灭妻,借势花神,顺道又借本王之手杀掉荼姚,就此彻底掌控鸟族势力,而后又借本王名号出兵,一统妖界后本王作用已失,便一把火烧光了那抑制疯癫的灵药药引,嗬嗬,哈哈哈哈!”
玟凌:“好一个天帝,好一场权谋,”
妖王又语气谦虚道,
玟凌:“本王不过是偷学了一二成而已,还没有尽得你狠厉无情的真传呐。”
太微道:
太微:“狠厉无情?玟凌,废话无需多说,本座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狠厉无情!”
玟凌:“玟凌?”
蓦然间,妖王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疯癫起来,
玟凌:“不许叫这个名字,你不配,你利用他,想要借他达到自己一统妖界的目的,他还将你当作父亲,但是,本王可不是玟凌!本王恨你!”
大白龙飞速撞了过来,太微也飞速迎了上去,一白一金两条巨龙狠狠地互相撞击在一处,金光崩溅,火色弥漫。
她在逆鳞底下感受着并不太深的负压--
锦觅:原来,辰郎他竟然刻意避开了妖王能伤到我的地方。
锦觅:辰郎,唉,辰郎。
又是一撞,两条龙各自狂吟,继而再是一撞。
妖王嘶吼着:
玟凌:“玟凌这个名字,是你给他取的,但是,本王从来没有同意过自己是他,从来不是!你不许叫本王玟凌!”
太微:“玟凌,莫要自欺欺人!”
她听见太微的冷笑。
天崩地裂一般的第四次撞击过后,大白龙血液瓢泼一般洒落,在似乎无穷无尽的血雨中,他变回了人身,仰头倒在地上。
感受着自己重新被一片衣襟包裹起来,她运了运气,咕噜噜滚出太微的衣领子,在地面上以一个极大的仰角打量着太微如今的状况。
锦觅:还好,还好,辰郎看上去也没有多大的伤。
玟凌:“爹爹,爹爹,”
玟凌的手忽然动了一动,他似乎很是勉强地扭着头看向太微,
玟凌:“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的眼角划出一滴很红的血,
玟凌:“如果,我是你的亲生儿子,比如润玉,比如那个小凤凰,你可还会这般利用我?”
太微不答。
妖王咳出一口血,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不动了。
太微晃了晃身体,忽然吐血倒下。
太微:“阿锦,”
他嘴角溢出一丝轻叹,
太微:“变成人形吧,如今拒生散的毒素已扩散至我的全身,我很快就会死了,你,你替我收个尸。”
闻言,她一阵惊恐,急忙就地一滚化作人形,手脚并用地爬到他的面前,捧起他的手,不知不觉,她竟已经满脸是泪:
锦觅:“你,你毒发了是么?告诉我解药,一定有解药的,告诉我我来变啊,我一定能救你的,告诉我,你快说啊!”
太微咳了口血,
太微:“好端端的,情窍怎么忽然通了?唉,失策了,”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脸,
太微:“算了,而今弥留之际,我送你去凡间历劫,经历一世情爱,回来后,想来也能大彻大悟。”
闻言,她泪眼迷蒙,死命摇着头:
锦觅:“不要,才不要,你活着行不行,我还想当你的天后呢,你不要死。”
太微平静道:
太微:“三千多年以前,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算好了,要借你的手收复花界,九重天里,唯独丹朱他同花界有几分交情,胡萝卜仙老胡,他每隔百年就要同丹朱聚上一回,我便时常,时常借此探知你的行为动静,就此,才能在六日前路过水境,成功将你带走。”
听了他的话,她愕然。
太微忽然急促喘了一声,咳出第二口血:
太微:“本座今生,对谁都是阴谋,只除了对润玉和旭凤两个儿子还有些真心,你若想做本座的天后,只怕也是要横死一场,好让本座顺利收回花界的。”
她呆了一呆,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抖了抖嘴唇,她终于嚅嗫出声,道:
锦觅:“好啦,我知道你这老龙对我没什么真心,可我还是想当你的天后,你别死,旭凤是那个小凤凰么?他还没出生呢,你还要留着性命等他喊你爹爹的,你别死。”
太微闭上眼。
慌张地去摸他的鼻息,她只听他低声说了最后一句:
太微:“我要轮回去了,阿锦若真的爱我,那就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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