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立誓

　　一柄古剑，七座高峰，近千个修士。这就是青云门。

　　青云门很大。

　　那个正在青云门其中一座山头的山顶上吹冷风的姑娘，她叫陆雪琪，她是青云门第十八代弟子，是个剑修，此山名叫通天峰，是青云门七座高峰之一，在通天峰的后山峰顶吹凉风，是陆雪琪目前最爱的举动之一。

　　此时此刻，她的心正在进行着一种被称作单相思的运动，这种运动总是会让她面红耳赤，运动剧烈些的时候，还会使她的面部表情不受自己的控制--就比如现在，她的嘴忍不住勾起了一个羞涩的微笑。

陆雪琪：我的单相思对象，道玄掌门，他定然又在擦他那柄诛仙古剑了。

　　她摸了摸心口，蹦了两蹦的心跳声渐渐恢复正常。

　　好生分辨着此刻从脊骨向上一直到头顶的那股战栗的原因是什么，她摸了摸下巴，想着，

陆雪琪：是因为我吹凉风吹的？还是因为我那和诛仙古剑莫名其妙的感应？

陆雪琪：绝对是后者。

陆雪琪：掌门还真是有洁癖啊，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等到身上那股酥麻的感觉缓缓消失，拔出自己的天琊剑来，她告诉它：

陆雪琪：“小天天，并非是我不爱干净总是不给你擦擦洗洗的，毕竟以我本人的经验，我若是擦了你，这世上多半就会有一个人会产生一种被人非礼的幻觉，我也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若是那人是个女子倒还好说，若是男子，嗯，就算他愿意，我也是万万不可能愿意的。”

　　天琊剑在她手里纹丝不动，也不知它是听没听懂她说的话。

　　自顾自点了点头，她暗想：

陆雪琪：没听懂也不要紧，这段话下次我还会再说一遍的，你总会理解我的。

　　将天琊剑收回剑鞘，她抬头看了看天，

陆雪琪：嗯，今夜的月亮长得十分白胖，月辉甚美，倒是个约上个把情人在虹桥边亲亲我我的好夜色！

陆雪琪：本着一种名曰百折不挠的精神，我陆雪琪决定了，这就再去约一回掌门！

　　整了整被风吹得凌乱的衣裳和头发，饶过三叉路，她到了玉清殿前。

　　道玄掌门站在玉清殿前，巨树丛后，正向着碧水寒潭里的水麒麟说些什么。

陆雪琪：掌门不愧是掌门，这么晚了，还要沟通上下，和水麒麟这等老古董谈心。

　　看着水麒麟，她啧啧轻叹，又想起来，

陆雪琪：额，似乎，今早水麒麟忽然无缘无故朝着门中弟子发难，狂吼不止，险些杀了个把门中弟子，当时正是掌门他出手挡下了水麒麟的雷霆一击？掌门真是英武不凡呐！

　　一边在心里夸赞道玄，一边，她又想到水麒麟那恐怖的威慑力，一想到水麒麟的威力，她心里顿时踯躅起来，于是她悄悄握紧了天琊剑，站在远处不敢向前。

　　道玄掌门倒是看见了她，他招了招手，道：

道玄：“明日便是七脉会武，你怎么还不收收心思？又来此处。”

陆雪琪：“诶？”

　　她笑了笑，

陆雪琪：“你一日不答应我，我便要来一日，此之谓坚持不懈，”

　　看了看似乎闭上了眼睛睡着的水麒麟，她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捏了捏袖兜里的一双玉佩，掏出其中一个来，

陆雪琪：“我看这个玉雕龙挺适合掌门你的，掌门，你不如系上给弟子瞧瞧。”

　　道玄并不接过玉佩，而是挑眉，肃容，说道：

道玄：“孩子气，你袖子里恐怕还有一个玉雕凤，好和这龙凑做一对吧。”

　　讪讪一笑，她收回玉佩，道：

陆雪琪：“掌门太聪明，你说你这还让我怎么追？”

道玄：“你啊，”

　　道玄摇一摇头，语气颇见几分无奈，

道玄：“像你这样的孩子，历练少，见的男子也少，难免会对亲近的长辈产生错误的好感。”

　　她正要反驳，借以向他据理力争一番，就听水麒麟打了个响鼻，当下骇得向后一跳三尺远。

　　道玄摸了摸水麒麟耳朵边的绒毛，让水麒麟发出一声小小的咕噜，渐渐沉入水底，这才又转而向她道：

道玄：“七脉会武，以你的资质想来可以拔得头筹，我与几位长老已然决定过了，此次七脉会武的前四名，将被派下山去斩妖除魔，到时随你们一道的，多半还有焚香谷和天音寺的年轻俊杰，你不如趁机多多相看几个。”

陆雪琪：“嘁！”

陆雪琪：“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在比武中放水，不进前四好了，还有，我只对你一个人动心，才不会喜欢其他人。”

　　听得心不在焉，她连翻白眼，然而还是认真纠正他道。

道玄：“你若故意放水，恐怕水月会大为光火的，”

　　道玄忽的一笑，又道，

道玄：“你说你只会对我一个人动心，不会喜欢其他人，我却很不相信，你不如就同我打一个赌，就赌你下山之后会不会喜欢其他人，如何？”

　　疑惑地看了看道玄一眼，她道：

陆雪琪：“打赌？这有什么可赌的，我肯定不会喜欢别人，掌门你放心便是，我不同你打这个赌，而且我也不会下山的，师父她生气就生气，反正手长我身上，就算我故意放水，她还能狠下心来把我的手砍了不成。”

　　道玄摇头，负手道：

道玄：“你确信不赌？你若是赌赢了，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一听此话，她当即便是一喜，

陆雪琪：掌门他一向是个言出九鼎的人。

陆雪琪：若是我同他打了这个赌，下山回来之后，他一定欠我一个要求，我追他三年未果，如今倒是可以借此结束自己长达数年的单恋！

陆雪琪：“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哦！那我们便赌上一赌。”

　　当下，她伸出手来，就要和他击掌立誓。

道玄：“慢来，若是我赌赢了，能得什么彩头？”

　　想了一想，她暗道，

陆雪琪：啊，我可是实在不知作为掌门，你还能缺些什么啊。

　　想了半天，她只好学着他的话，道：

陆雪琪：“那么，你若是赌赢了，我便也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道玄：“好，我赌你必然喜欢上别人，你赌你不会，来，”

　　道玄伸出手来，和她击了一掌，

道玄：“君子一言。”

陆雪琪：“快马一鞭。”

　　捏了捏和他击掌的那只手，她忍不住便是一笑，一时间只想着夜色快些落下，明天快点来到，好让她自己在七脉会武中大展身手，拿下前四的名次，及早达成自己的夙愿。

　　道玄指了指天上月，道：

道玄：“这么晚了，还不快些回去睡觉？好好养精蓄锐以备明日一战，快回去。”

　　瞅了瞅天上滚圆的月亮，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打算约他去虹桥赏月的，便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道：

陆雪琪：“掌门你看，今夜的月色多美啊，不如我们去虹桥上晒晒月亮谈谈天？”

　　道玄将袖子从她手里拎出，甩了一甩，肃声道：

道玄：“今夜谈得已经够多了，好了，快回去吧，年纪轻轻的莫要熬夜，熬夜伤身。”

　　看着道玄甚是严肃的神情，张了张口，复又张了张口，她知道，他定然是不会松口了，最后只能叹气，道：

陆雪琪：“掌门你也要早些睡，我这便回去了。”

　　道玄点了点头，道：

道玄：“莫要磨蹭了，快回去。”

　　三步一回头地离开，等她回到小竹峰一脉的休憩之处的时候，就见某位不甚眼熟的师兄正将师姐文敏送回来。

　　那位师兄神色甚是尴尬，朝她拱了拱手，道：

宋大仁：“陆师妹，你还没睡啊，呵呵，呵呵。”

　　不甚在意地朝他点头示意，她转而去看文敏师姐。

　　文敏师姐拍了那位师兄的手背一记，涨红了一张脸，过来拉她的手，小声道：

文敏：“陆师妹，今夜这事，你就当没看见，好不好？”

　　她挑眉，复又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文敏师姐松了口气，于是她又瞥了那位师兄的脸一眼，想了好一会儿，发觉自己还是没想起来他到底是谁，便只好问她师姐：

陆雪琪：“那个，师姐，他是谁？”

　　那位师兄的脸色更见尴尬，师姐脸色古怪一阵，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脸颊，道：

文敏：“唉，你这不认人脸的毛病何时能好？他是大竹峰的宋师兄呀，今天早上才见过的。”

　　回想一会儿，她恍然：

陆雪琪：“原来是他，那个宋大仁，怎的短短半日，居然又换了一身衣裳。”

　　当下又好生记住了眼前人身上的衣衫特征，免得下次再认不出此人。

　　宋大仁闻听此言，扑哧一笑，向她道：

宋大仁：“原来陆师妹认人不是认的脸孔，而是认衣裳的？”

　　皱了皱眉，她暗恼。

陆雪琪：我最恨的便是有人拿我这个毛病说笑！

　　当下把天琊剑往身前一横，她冷声道：

陆雪琪：“怎的，宋大仁宋师兄，你对我陆雪琪是有什么意见？”

　　宋大仁连连摆手，脸色瞬时变得刷白，道：

宋大仁：“没有，没有，呵呵，”

　　复又急切向文敏师姐道，

宋大仁：“我先回去了，那些师弟们可能要发现我不在了，明天再见，明天再见。”

陆雪琪：哼！

陆雪琪：“那宋大仁三步两步就跑得远了，脚步迫切的仿佛此刻有一只猛虎在他后头追他似的！”

文敏：“哈哈，对好些同门师兄弟来说，你可不就是一个猛虎么。”

　　闻言，她噘嘴，收了剑，不甚赞同：

陆雪琪：“我这样娇俏可人的美少女，怎的会是个猛虎？只怪他们修为太低，竟把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当成洪水猛兽，哼，都是些废物。”

　　师姐蹙眉道：

文敏：“你这话，可把门中九成九的师兄弟都给骂进去啦。”

　　摆了摆手以示自己并不在乎，她转身，准备回房洗漱洗漱睡觉去了。

　　回房途中，文敏师姐在她背后幽幽叹道：

文敏：“也不知陆师妹你这样乖僻的性子，将来能看上哪个，多半是要同师父一样，一直一个人过了吧？”

　　回头做了个鬼脸，她在心中暗道：

陆雪琪：我早就有了心仪之人了，才不会和师父一样呢。

　　躺在床上许久，还未曾入睡，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她悄悄掀开被子去看，就见一个缩头缩脑的师妹从门外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借着窗子透来的月光，她看见那师妹身上穿着一身水红的衫子。

陆雪琪：？？？

陆雪琪：那是，那衣服是，大竹峰的田灵儿师妹？

　　七脉会武，乃是青云门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七峰参赛弟子在会武期间一直都要歇宿在通天峰，通天峰上一下子多出近百人，住宿自然甚是紧张，每门弟子都要挤在一间屋子里。

　　大竹峰一脉这一代弟子中似乎只田灵儿她一个是女儿家，是以她不好跟着那些师兄师弟睡在一间屋子里，只好来全是女弟子的小竹峰宿处拼床。

　　看着田灵儿轻手轻脚摸到床边，又轻手轻脚地躺下，然后轻手轻脚地盖被子，像是个做贼偷油的小老鼠，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当下咳嗽一声，想要吓她一吓。

　　果然，就在她咳嗽一声之后，田灵儿盖被子的动作瞬间僵了僵，好一会儿，才缓缓地以更轻的手法给自己把被子盖上。

　　翻了个身，陆雪琪暗笑着陷入梦乡。

这一觉只刚睡到清晨，天才蒙蒙亮，就有一股难言的感觉自她的脚后跟一直缓缓螺旋向上。她暗暗在心底荡漾一阵。

陆雪琪：也不知掌门的洁癖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一天天的，每天倒要擦上两回剑？

陆雪琪：这入夜一次，晨起又一次，入夜时分他擦剑也没那么仔细，我的感觉倒还好些，最为磨人的便是每每到他晨起擦剑的时候，我便似经历了一场传说中的床笫之欢，魂都要因此飘没了。

　　信手捏了个被角咬在口中，她陷进被子里，免得自己舒坦到呜呜出声，惊扰其他还在熟睡的师姐妹。

　　在被子底下，她扭成个虾米的样子已经只能算是正常，此时此刻被被子遮盖着，她更肆意把自己扭成了诸多不正常的样子。

　　待到好容易捱过那甜蜜的折磨，她浑身上下已然出了一袭薄汗。

陆雪琪：累死了！

陆雪琪：又出了一身汗呐。

陆雪琪：我得收拾衣服，赶紧洗澡。

　　从床上爬起，将将走到门边，她就听见背后田灵儿师妹打着哈欠的声音，田灵儿道：

田灵儿：“哇，陆师姐，你起得好早啊，这是要去洗澡么，等等我，我也去。”

　　她回头一看，却是田灵儿胡乱抱着一团换洗衣物，揉着惺忪睡眼的样子。

陆雪琪：好啊。

　　走出房间，等到打完水一起泡澡的时候，她好奇向田灵儿问道：

陆雪琪：“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的回来那么晚，如今居然还一会儿傻笑一回？”

　　田灵儿傻笑着的面皮一僵：

田灵儿：“师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抬了抬眉毛，她向着田灵儿发出疑问的凝视。

　　这疑问的凝视立即把田灵儿吓住了。

　　陆雪琪她不大记得，自己板起脸扬眉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吓到人，还以为这是个甚是诚恳的表情，田灵儿脸色红白交替一阵，把脖子一缩，总算开得口来：

田灵儿：“师姐，实不相瞒，我昨夜是在和齐昊师兄在虹桥赏月呢，你可千万告诉其他人啊。”

陆雪琪：虹桥？赏月？

陆雪琪：善哉善哉，万幸万幸，幸好昨天没有坚持央求掌门同我赏月，不然的话，我追他这件事可就瞒不住了！

陆雪琪：若是被师父知道了我意欲追她师兄，她多半要打断我的腿。

　　平复了一下惊惧的心境，她揉了揉脸，揉完脸，又低头拨了拨水，嗯了一声，没话找话道：

陆雪琪：“此次七脉会武，听说你们大竹峰全峰上下的都来了？”

　　田灵儿打个哈欠道：

田灵儿：“毕竟是有九个名额，我爹说了，反正有九个名额，我们大竹峰只有八个弟子，那便全报上得了，反正不用白不用。”

　　点了点头，见田灵儿似是困极，她递过手巾，道：

陆雪琪：“擦擦身子，你还是快些回去睡个回笼觉，免得会武时因为太困失利受伤。”

　　田灵儿半睁着眼点头，接过手巾，含含糊糊道了一声谢。

　　陆雪琪留在水里，托腮看天，

陆雪琪：文敏和宋大仁，田灵儿和齐昊，唉，这一连两对情侣，真是让人觉得羡慕到糟心，掌门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开窍啊！

陆雪琪：真是的。

陆雪琪：掌门啊，掌门啊，你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能脱离单身窘境了，有我这个青春无敌美少女追了，还考虑些什么嘛！

　　拍了拍水，她长长叹气，觉得道玄掌门实在是太难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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