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下落的夕阳,余晖笼盖了荒凉的废墟。
这里是已然废弃的东致华小学,曾经被一场大火吞噬,如今只剩下被烧得焦黑的残檐断壁,在黛青色的群山环绕中缄默着。
坐落于学校中央的许愿池此时却与萧条的环境格格不入,喷泉口溢出的清澈的泉水,光洁的雕像上没有一丝裂痕,焕然如新。
女孩面对着缓缓跪下,双膝着地,她的嘴角溢出了献血,目光涣散无神,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上,上面还带着鲜红的血珠。
“我……不会原谅你的!”
少年微微喘着气,双手掐着女孩的脖子,用嘶哑低沉的声音颤抖着说,女孩没有抵抗,避开他的目光,慢慢转过头,眼睛忽然瞪大。
我站起身,擦去身上的尘土和干涸的血渍,身体的疼痛已经消失,我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
“姐姐!”
小柚惊喜地叫了一声,松开手起身想要过来,我摆手制止了他,目光依然停留在安吉拉身上,我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她,她冷冷地注视着我,脸上只有傲慢和轻蔑。
“安吉拉……该结束了。”
我说。
“你……被选为许愿池的守护者了?”她咬紧牙关。
“是的,不仅如此,安吉拉,你失去守护者的资格了,”我看着她逐渐变透明的身影,“你该离开了。”
“可恶!”她垂下头,泪水从她不甘的眼睛中流下,“可恶……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她盯着自己的逐渐消失的双手,凌乱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庞,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像个孩子般无理取闹的叫了起来:“该退场的人明明应该是你!为什么姐姐要帮助你这样的混蛋?为什么命运会偏袒像你这样的人?不公平,不公平……”
“确实,这个世界不公平。”
我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依旧静静地看着她。
“但是,比起那上千个因为诅咒而葬身于火海的孩子,比起那些因为诅咒而家破人亡的家庭,你又有什么资格为自己哭泣你?”
“那是他们自己的过错!!是他们自己许愿而已!并不是我的错,是因为他们自己想要奢望的更多而已!”安吉拉嘶哑着嗓子据理力争,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但所有本可以制止的灾难,都是经你的手而引发的,”我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而且,安吉拉,你还杀死了艾瑟,杀死了你无辜的姐姐。”
“我……不是我的错……”
她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被喉咙里的哽咽声吞没了。
“永别了,安吉拉。”
我默默闭上眼睛,下一秒,夕阳的余晖沉入了山脉,光线忽然变得暗淡,一阵微凉的晚风吹来,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许愿者交接,完成。”
她走了。
她不会再回来了。
我和艾瑟,以及她的故事,到现在,结束了。
不会再继续了。
我对自己微笑一下,长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该结束了。
虽然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新的开始。我将不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守护者的身份继续在这世界上,从今以后,我不能再为自己而哭泣,也不能再躲在小柚的身后,去逃避自己害怕的事情了。
我是许愿池的守护者,薛玟雨。
“姐姐,姐姐!”
我一转过身,小柚就迎面扑过来,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我,我感受着他的体温,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你……果然来了呢。”
“姐姐……”他抽泣着,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我好害怕……我差点失去你……”
“小柚不哭,我在的哦。”
我柔声在他耳边说。
如果你想起了被遗忘的东西,请一定要来救救我。
那个时候,我临走之前,曾经这样对小柚说。如果没有他的话,没有他的阻止,我也许会在安吉拉还没有失去所有能力以前就被她杀死,而现在,当安吉拉失去封闭他记忆的能力以后,他将一切都回想起来了,他来救我了。
“再也不要失去你了……”
望着我熟悉的小柚,轻轻抚摸着他战栗的肩膀,我麻木的心终于渐渐恢复了温暖,一切在我眼中都变得平和,我感到自己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我也是,再也不要失去你了……”
我低声说。
天空染上深蓝,夜晚慢慢降临,莹白的月光温柔地洒在我们二人身上,清冷而又澄澈,像泉水一般,山野的风拂过发梢,带来湿润的野草味。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话,此刻,他一定在静静地注视着我们吧。
臂弯中的少年还在哽咽,像个脆弱的孩子般,紧紧地抱着我。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曾几何时,小柚是我的妹妹啊。
她也不过是个脆弱的、需要被人呵护宠爱的女孩子啊,就算再坚强,就算再优秀,她也需要一个能让她安心哭泣的臂弯啊。
她也许并没有我想像般的坚强。她也许像每一个妹妹一般,渴望着能够被自己的哥哥宠爱着,保护着,任性的时候能在哥哥身边撒娇,害怕能够躲在哥哥身后。
是啊,本来就应该是那样。
然而,我却没有做一个好哥哥,我甚至一直在依赖她。
直到今天为止,小柚从未在我面前这般脆弱过。
“小柚……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在他的耳畔轻声说,“以后,我会好好守护你的……”
“姐姐,可是……”
“没关系的,虽然我成为了守护者,但我们依然能在一起不是吗?”
他闻言,怔了怔。
“嗯……”
“这样就够了。”
我松开手臂,看着他带着泪痕的脸,用手刮了刮他的脸颊,笑了。
是呀,我们还能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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