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九原从马车上下来,理了理没有粘上灰尘的衣服,在很久以前留下的习惯。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扶着他下来,是他儿时的玩伴——埃里亚,一名家臣,他的父母在前任城主上位时清扫反抗势力就离世了。
埃里亚叹了口气
“这里就是你的领土了。”
没错,这是离王都奇迹之城千里远的一座小城池,没有衰败的景气。离那个地方远了,贵族和贫民的差距也小了。
现在的问题是,北方,缺水。
海域有大批的魔物守着,这里又几乎都是旱地,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害怕了?女帝可是你带回来的。”
“我乐得清闲。”
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孩子,连父亲都会遗忘。王位本来就是属于常九原的,是他自己放弃了而已。
自己不具备王者的气质,没有半点领导才能。北境在他手上只会迎来毁灭。
原本计划中的新王不是这个小姑娘,但差别也不太大,那个人一样不会是个合格的国王。
用不了多久,问题就会暴露,王都就不安宁了,好歹也是官道上的人,愚蠢也会有一个限度。
无论下一个皇帝是谁他都乐意坐山观虎斗。戏剧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牵着一名侍女正在发抖的手,没有温度。渐行渐远了。
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们死在草丛中,伯爵的佣人们正在掩埋他们的尸体,算是对死者的敬重。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韩止卿满身血腥味,北茗馨有些害怕,不是对血的恐惧,如果……世上唯一的亲人也不见了,她该怎么办?
“这种危险的事情也去?不想活了?”
拧着他的衣领又害怕会伤到他的样子很可笑。担心为什么不好好说出来呢?愚蠢到无药可救的妹妹,她怎么会知道,她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大哥身边只有两个护卫,一个是隐逸者;还有一个是埃里亚,估计不比那个隐逸者差。”
只能凭感觉来估量对手的实力,杀气这种东西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越是想杀死一个人身上的杀气就会越浓。
北茗馨松开手,刚才韩止卿的话被自主忽略了,为他包扎好伤口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不管他了……”
刺杀常九原是她一时兴起,直觉告诉她初次见面的大哥很危险。和韩止卿商量过没一天,他就带着人去刺杀他了,结果就是——
那些战友被埋葬在无闻问津的荒郊野外,只有他活了下来。
逃跑前最后一次回头,他看见了,一位年轻人绝望的眼神,本来会是如此,唯一让他崩溃的是,年轻人笑了,释然的笑令他不寒而栗。
他们本来就是死侍,随时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每一刻都在为了主人而徘徊在三途河畔。原来,于他们而言死亡就是解脱。
他习惯了看见人死去,在贫民窟时他就亲自杀过人,他们眼中无一例外的疯狂,丑陋,畏惧。
哪怕那一刻年轻人憎恨的眼神在谩骂他,他也不会……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让他承受悲伤?
“我先回去了,你的伤要静养,要什么东西跟我说,我现在是女帝了,我也有能力保护哥哥了。”
『总有一天,我也可以保护哥哥。』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呢!现在,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的小女孩了。她的背影远去,就当是一场游戏吧!源于他自私的游戏,结局是什么,都由他来偿还。
再也忍不住恶心的感觉,呕吐物满地都是。
我有必要改变了!什么都好,有必要改变了!他悲伤的眼泪是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妹妹看见的。
蜷缩在角落,哭泣适合在无人的地方。到底谁才不是人?
被“圈养”的死侍,还是“圈养”死侍的“饲主”?
那些人不害怕死亡吗?
骑士长靠在他身边并肩坐下,头盔下看不清眼神。他默默地开口,声音温柔得像个文臣。
“看见死人了?习惯了就好。”
“北境的男儿不畏惧鲜血!”
听了他的回答骑士长笑了,豪迈的开怀大笑,太像了,眼前的青年和某人太像了,和那个已故去的某人。他们的回答如出一辙
『我心向往无止境的凯旋!』
笑着笑着又哭了。
“那你在畏惧什么?”
“一个人的离开,连名字都不配有的人的离开,消失的仅仅是一串数字。”
总有一天也会习惯的,执意要守护的东西不会改变就好了,其他,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内都是无关紧要的。
这话终究没说出口,对一个孩子(至少在他看来还是孩子)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自己也良心不安吧?
但韩止卿的悟性很好,妹妹从小就不爱说话,不会和哪怕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透露心声。想看清?只能自己去参悟。
一整坛酒直接灌进嘴里,可惜在口腔中的却是血腥味,仅此而已。还是那一天的酒没有错,味感全无,没变的却只有温暖。
“可以带我去看看他们的家属吗?我去安顿一下吧!”
骑士长又笑了,他总是喜欢笑,豪爽,沧桑。死侍哪里会有家人?他们只是工具罢了,和刀,枪,剑,戟没什么两样,再贵族看来。
“那我可以去看看他们生活的地方吗?”
那是一座庄园,破旧,满是灰尘,样貌平凡的人们(死侍会选择样貌不出众的人,毕竟是当杀手的,藏匿自己很重要)如行尸走肉,起床,(那不能被称之为床,一层破旧的粗布)吃饭,(最低限度的温饱)练剑,直到夕阳西下,又去睡觉。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事,就好像——在模仿自己。
有人来了,他们素质良好“波澜不惊”,有人走了,就如尘烟消散,仿佛就不曾来过。
韩止卿收走了年轻人的衣物和“床单”,找了一块没人的地方埋了,愿他的灵魂得以安息。可一旁另一名死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埋了?不是该分配给新人吗?韩止卿耐心的跟他讲解“入土为安”的说法。
他没有插嘴,当一个纯粹的倾听者,直到天黑。
韩止卿问他对死侍有什么看法。良久的沉默后,他依旧没有开口,那是不知所措的眼神,从来到这里开始除了练剑,他什么也不会。
可能,他都不知道什么是死侍。
韩止卿失望的离开,骑士长没有送他,他需要一个人思考。而最后的可悲结论是:无论是死侍还是饲主,都算不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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