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挫骨扬灰

他费力掀起眼皮，所视之处一片血红

苏涉：你要死了，阴虎符我会拿走。

苏涉的声音模模糊糊，他耳朵嗡嗡鸣鸣，听得不是十分真切。

拿走吧。薛洋想再勾起嘴角，奈何全身的力气像是同血一般尽数流光了。他想说那阴虎符副作用极大，他不惜代价使用也只是为了擒住魏无羡罢了。可嘴唇翕动几番，却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调。

苏涉：什么？

苏涉靠了过来

薛洋心念回转，用尽剩下所有残存的力气一字一字道

薛洋：我……挫——骨——扬——灰

苏涉：你说什么？

这次苏涉听清了，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如若挫骨扬灰，魂魄便入不了轮回，也就等于，灰飞烟灭，连一丝残魂也不会留下。

他待再问，却见薛洋闭上了眼。

苏涉也不想再管这个将死之人了，他打算先去告知金光瑶并给他阴虎符。

薛洋静默地感受着一片死寂。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便是他一直看到的吗？他的眼睛，本该流光华彩，容纳星辰。

薛洋在心中轻笑，都说临死前想的人是最不能忘却的执念。

晓星尘。

晓星尘。

薛洋默念着那人的名字。

如果，我有重来的机会。如果，那时候遇到的人是你，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我知，恶人从不该有这样的奢望。

可是，晓星尘，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救我吗？

不会了。

心底的声音告诉他。

他的一生被你摧毁，他的朋友因你而死，他的善意被你践踏，在他死前你却还将这些血淋淋的伤口撕扯开。

他恨透了你。

薛洋想笑，可他的身体已经僵得动不了，血已经流干了。唯存一丝意识还挣扎在黑暗的边缘。

连魏无羡都能被献舍重生，可他等了八年，却还是将他弄丢了。

不甘心。

还是不甘心。

他倏地睁开眼，许是回光返照，身体的力气竟回来些许。

薛洋嘴唇开开合合，毫无迟疑地念出一串流利的咒文。

最后一个音发完，周围的空气陡然阴沉起来，四周充斥着各种尖厉凄楚的嚎叫。这些是被召唤来的部分上古怨灵，因着某种无形的力量，它们无法自行来到人间。唯一沟通它们与生灵的方法就是：献祭。

只有当人自愿献祭出自己的元神时，它们才会受到召唤。献祭者的执念越深，召唤出的怨灵就越强大。

以元神为代价，为献祭者完成一个心愿。而献祭者的元神则会被吞噬殆尽，从此烟消云散。相对地，执念越强，怨灵从元神中获得的力量也就越多，所能触及的也更多，包括划开时间与空间。

万鬼撕咬的感觉是他有生以来体验过的最痛的感觉，大大小小的痛，深深浅浅的伤他都受过。可这种感觉着自己被一点点蚕食，直到最后一刻还清醒着的滋味真不好受。

不过还有一次，那次也是痛到极致，却和此时不太一样。那次全身都痛，特别是心脏，疼得他简直想拿降灾往自己身上插个几十剑。可他没有，他还要保那个人的魂魄。

无所谓了。再痛，也是最后一次了。

模模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在吟唱着什么。

“若有日成万夫指，沦落为草石，这身疯骨仍固执。可笑我不懂，人情世故太惨重……”

呵。这是他么？

他来不及去感慨或憎恨什么了。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前，他不知对谁道

薛洋：好好对他。

魂魄的光亮消失了，力量强大的怨灵仿佛十分满足，嚎了几声便消失了。剩下弱小的怨灵没有分到一点，继续凄厉地叫喊乱撞，想冲破那层障碍，奈何却总被反弹回去，引起一片鬼叫。眼见着无门，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隐匿了。

阴冷的空气一下子退散了，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半掩的房门外甚至透进了几缕阳光，照在地上已干涸的大片血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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