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医院看了趟爷爷,上次去的时候一直昏迷,这次好多了,有意识了,看着我喉咙里乌噜乌噜地听不清讲些什么。我心里一片悲凉。老爷子身子骨挺硬朗的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呢?感觉自己好像还是在爷爷跟前儿拿了个竹竿粘知了的小屁孩儿,不经意间爷爷门口与我年龄差不多大的香椿芽已长成了斑驳的大树。
爷爷看着我,摸摸索索地,突然的就有一行泪流了下来。
我的心像被开石的巨锤凿了一下,电光石火的一瞬有撕心般的裂痛。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使劲咬着牙,鼻翼已有些抽搐,我扭过头去,泪水已止不住的轻声滑落。
窗外有一株柏树疏影横斜,冬日的月光清清亮亮的洒一味悠然的纯静。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出了病房门就听见二叔三叔在那儿讥讥歪歪地算计说什么住院费的事儿。我没好气,“有完吗?回家掰手指豆算去!”“嘿,这什么孩子,这是,怎么说话哪?”二叔站起来。老爸在旁边阴着个脸说,“甭算了,这十五天一共四万七,刨了能报的,一万四,咱兄弟仨平分了不就完了。”“那老爷子还从我那儿住两个多月呢,吃的,喝的,用的,啊,那个不得花钱”三叔伸着脖子。“在我们家住好好的,谁让你欠不嗖嗖地接去的?这才几个月啊,给我爷爷鼓捣医院来了!”我无名火越烧越旺。“我打你个小王八蛋,教训起你叔来了”三叔直撂蹶子。“别吵了”老爸断喝“一家人,像什么话,我出六千,你跟老二一人四仟”“那行,那行,我听大哥的”三叔讪讪地。这就是儿子,我心想,养儿防老纯粹扯淡。要不是还有一旧房子在那儿勾着爷爷还不得让这俩孝顺儿子撇大街上去?“爸,钱不够,我这儿有!“我说。老爸瞅了我一眼“小孩家家的,瞎搀和什么”。
我拂袖而去,一脸不悦。住院部这边楼下有个小花园,因为是冬天光秃秃的也没 个人。我在那儿转了几圈,孤魂野鬼是的。有点累但刚坐在花坛边上没五秒就起来了,太冰了。起来点了根烟靠在了一棵小树上。什么叫暴利啊,到医院您就知道了。爷爷住院半个月平均一天3000块,钱那都不叫钱了,流水儿是的。老爷子什么时候一天花过三千块钱?三百都没花过啊?到了(到最后)全贡献给“人民”医院了。那牌子干脆摘下来,别天天挂在那儿现世,医院口朝南开,有病没钱您莫进来。来了也白来,帐上没钱了,立马停药,赛过刘翔百米栏的速度。这药可能都从火星空运来的,贵的都没边了。治一个脑出血用得着这么多钱么?再说了,钱花了,病也没好啊。没好,那是你体质问题,我们那药是绝对没问题的。说这风凉话的都应该拿盖中盖熬粥喝。我站在棵小树下愤世嫉俗地胡思乱想。
“老婆,给我拿个毛巾来呗!”大勇躺在那儿懒洋洋的。“说什么呢?”小麦半嗔半喜。“怎么?老公说话不好使?”大勇么五喝六的扎乎。大勇那天应了小麦爸爸自己也绝了其它的念想,打那时候起改叫小麦老婆了。“你小时候发育不全吧!”小麦把毛巾在热水盆里投了投给大勇仔细地擦着脸。“嘿嘿,轻点轻点。”大勇直躲。小麦很舒心,事后回想起来倒有点感激爸爸。有时候你不较真,大勇还真给你胡混,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推门走了进来,刚才在外面呆了会儿冻的腿发麻。懒的见二叔三叔他们,本想等会儿老爸一起回家。左等右等不见人就顺便去看看大勇。“别擦了,擦也白不了”我进来冷嘲热讽。大勇眉毛一挑,“隔三里地就闻着你的臭味了,就你白,小白脸没好心眼儿”。小麦冲着我一笑“来了。”有点不好意思。“我怎么好像听着有人叫老婆来着”我抬头看看大勇的吊瓶,“还输液呢”
“也不知道天天都输啥,例行公事是的一天两瓶,你瞅扎得,没好地方了,这小护士,切,拿我当橡皮的了。”
“知足吧,动物人儿没给你扎成植物人儿,不错了”
小麦直摆手,“快别瞎说了”
“老婆,给动物人儿拿个桔子,先堵上他那张臭嘴!”大勇说。我笑了,跟大勇在一块没法子不快乐。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爷爷好像。又一转念,我天天哭也没用,天总会黑,谁也挡不住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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