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结束也是开始

年级考核结束后，年级主任宣布考核成绩。

“费洛，考核成绩30分，总成绩99分。”

“卡修斯，考核成绩27分，总成绩97分。”

......

“玛图，考核成绩25分，总成绩95分。”

......

“雷伦，考核成绩24分，总成绩91分。”

......

“以上就是所有人本学年获得的学分，有人对自己成绩有疑问的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找我申请复查。”

这时候，台下传出一个声音：“莫格顿教官，我不服！”

年级主任皱了皱眉：“对自己成绩有疑问去办公室找我，不要现在问。”

“B3班的雷伦明明输了四场，凭什么分这么高。”

“对啊，我赢了三场才19分，他凭什么比我高？”

“教官是不是弄错了。”

“请教官再复查一次，保证考核的公平。”

听到有人抱怨，有的人也开始起哄。雷伦目光飘向第一个发言的人，那人正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

话说这不是第一天拉横幅的那个人吗！

你们粉丝团真的够了啊！

安德鲁不是出手了吗，你们放过我行不行！

“安静！”

年级主任沉着脸大声呵斥，操场的喧闹立刻消失不见。

“简直是胡闹！如果这是在军队，刚才起哄的人统统都要军法处置！不要仗着自己是贵族子弟就给我胡来！你们是这个学院的学生，就像士兵要服从长官命令，学生就要服从教官指挥！退一步说，学院是前任国王亲自下令建立的，你的背景再大，能有王国大么？

“关于刚才提到的雷伦同学的成绩问题，学院教官给分绝对公平公正，不会故意偏心某位学生。雷伦五场对战的对手分别是30分的费洛、27分的卡修斯、26.5分的安德鲁、25分的玛图以及斗术班29分的菲尔和缇娜，刚才起哄的这些学生，你们谁能站出来拍着胸脯说自己能胜过其中任何一位？所有人的对战记录中，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雷伦的战绩，教官们讨论最多的也是他。尽管战绩只是一胜四负，但是在四场负场中他没有因为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而怯场、挥剑在所有人中最为标准、面对突**况能及时作出反应。年级考核不是只看胜负，它更考量每个人在考核中所表现出的综合素质，我认为雷伦的表现值得这个成绩。现在，还有谁不服吗？”

雅雀无声。

年级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这学期到此结束，我希望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不要有迟到的学生，解散。”

等到年级主任走远大操场，坎罗德教官上前感谢：“多谢主任能庇护我的学生。”

“我不过是训斥那群故意闹事的学生而已。哼，费洛四胜一负没人质疑为什么还能拿30分，雷伦一胜四负倒是有人跳出来质疑了，以为搞这种小动作我看不出来？还是学生鬼心思就这么多，不教育教育他们要猖狂成什么样。”

是的，无敌的费洛输了。

而他输给的对手就是希尔。

按道理来说，拳师不会和剑士站在同一个擂台上，除非拳师指名剑士。一般拳师是不会指名剑士的，毕竟赤手空拳总是会吃亏，而拳师最大的依仗斗气强化也被禁止。然而希尔却这么做了，而且还是低年级指名高年级。

这当然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但是费洛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在去年的时候他就见到有低年级学生指名高年级学生，当然是输了，但是因为指名了高年级的学生，高位的就不会用全部的实力，否则会因对手输得太快而得不到高的评价。这样低年级学生就有机会展现自己的全部实力。这么做也有缺点，其一是越级挑战输了会被判定为自不量力，对最后成绩有些许影响，其二就是并非所有人都会放水。正因如此，挑选合适的指名对象就十分重要。费洛，学生会长，学院表率，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做以大欺小的行为，所以就是最佳的人选。

费洛的第一场对战的对手就是一位一年级的女生，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把希尔归为这一类学生了。虽然他一贯的信条是“狮子捕兔亦用全力”，但是作为学生会长又逼得他不得不放水。

可惜他小看了希尔。

事实证明，小看希尔是要付出代价的，红巾付出的代价是全身骨折，费洛付出的代价是半截细剑。

费洛无奈地正想着怎么放水的时候，一股强劲的拳风直冲他脑门。感到不妙的费洛立即暴退并举剑回防，下一刻跟了他五年的细剑被希尔一拳折断打飞到天上。希尔的怪力即使没有斗气的加持也想当可怕，费洛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令人不得不赞叹的是，尽管剑被折断，费洛依旧凭借着断剑与希尔周旋了许久。直到最后断剑被希尔的拳头折到只剩光秃秃的一个剑柄费洛才乖乖认输。

费洛被第一年级的女生用拳头打败，这样震惊的消息迅速就传遍了全校。雷伦也马上找来了希尔。希尔辩称是“为主人报仇”，但雷伦依旧毫不客气地训了希尔一顿。

费洛在那之后开始自我怀疑是否已经实力退步之类种种下不再表。

“今早真是风光啊。”

玛图坐在宿舍楼顶的长椅上，调笑着刚刚从楼下上来的雷伦。玛图的背后是漆黑的夜空，只有一轮幽幽的明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没有没有。”

“夸你你还害羞了。”

“没有害羞。”

“你不别过脸可能更有说服力。”

“少扯这些，”雷伦恼羞成怒，“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剑的秘密。”

“！？”

“开个玩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打算深究。”

“那你就别提啊！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每次提到那把黑剑你总是遮遮掩掩，态度暧昧，我就觉得你那把剑来历有问题了。”

“既然你不想知道，那你找我干嘛，来吓我的吗？”

“唉，”玛图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来道别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可能之后我们都见不到面了。”

“......为什么？”

“王国征兵，我父亲是赞成派，而我则是父亲对王国的表态。”

“表态？”

“是的，我父亲要我现在就去当兵，而且是边卫，以后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安心啦，就算安排我去边卫肯定也是当长官级别的，待遇肯定不会差啦。”

玛图看到雷伦愁眉苦脸的，故作豁达地出言安慰，就是不知道是在安慰雷伦，还是在安慰自己。

“你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了对不对。”

“父亲派人通知我征兵的消息时我就知道了。这几天都在筹备我离开的事情所以才没有回宿舍。”

雷伦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玛图告诉自己征兵的消息时表情那么悲伤、为什么面对自己时总是欲言又止、为什么和自己对战时表现得如此洒脱。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哈哈哈哈，早告诉你有用吗？我告诉你了就不用离开了吗？我告诉你了你就能让父亲回心转意了吗？不能，不能！”玛图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我来萨格尼斯学院是家族的安排，我的婚约不能由我决定，我离开也是父亲的强迫！我不过是家族的工具，是他们政治游戏的棋子！小时候有一次我出去到街上，看到一群小孩在玩扮演，我看他们快乐无比就问他们我能不能加入，他们爽快地说，‘好的新手冒险者，和我们一起来对抗恶龙吧’。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然而家里人发现之后我被关了三天禁闭，仅仅是因为‘不符合家族形象’这样可笑的理由。后来我也偷偷去找过他们，但是那里再也没有他们的身影。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我是不是能买自己喜欢的玩具、做自己喜欢的事、娶自己喜欢的人？我不敢深想，我怕我沉迷在这样的美梦中不愿清醒，我怕现实的落差摔得头破血流。我想呻吟，却是不能出声；我不能忍受，但又无法反抗。别人羡慕我出生在这么好的环境，我却想逃离这该死的家族！”

玛图时而哭，时而笑，直到玛图恢复冷静之前，雷伦只能沉默地听着。宁静的月色下，仿佛只有玛图在倾诉自己的悲伤与不公。

“抱歉，我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没关系，说出来会好受些。”

作为玛图的朋友，雷伦对于自己只能倾听感到不是滋味，对于自己不能改变现状而不甘，这种无力感真的很难受。

“雷伦，等你从学院毕业之后千万不要参军，以你的实力当个佣兵就能衣食无忧了。”

“可是你不是说征兵力度很大......”

“那就躲起来不要被发现。”

“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你知道为什么这学期要去参加模拟侦查训练吗？”

“训练侦查能力？”

“不对，所谓的‘模拟侦查训练’只是个幌子，这个活动只是学院跟王国妥协的产物。你在这场活动学到最多的知识不是什么侦查，而是魔界！王国宁可让我们浪费两周时间在路上也要让我们亲自看到的魔界！”

“你说什么，内容太多我思考不过来。”

“这么说吧，王国征兵不是为了对付反叛军，而是为了消灭魔界！”

“什么！？这太疯狂了吧！”

“确实疯狂，但是王国有它的底气。教会制造了一种水晶球，把斗气充入其中就可以激发出一个结界，不仅可以屏蔽魔障，还能大幅度削弱在魔障中的魔物，一颗水晶球就能支撑一支中等规模的军队在魔障里作战了。王国本来是想让学院的学生直接加入军队。但是校长极力反对，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在校学生可以学完三年毕业以后再自行选择是否加入的约定和这个‘模拟侦查训练’了。”

“但是没有和魔物战斗的理由啊。”

“理由是有的，随着近六年魔障范围不断缩小，有不同的人对这件事做出解释。教会则说这是灭世的预言即将成真，魔障的深处有一颗众神为了惩罚人类留下的魔核，魔障缩小不过是在为魔核爆发积蓄力量。为了渡过这次灭世危机，全大陆应该冒险进入魔界，在魔核完全成形之前破坏掉它。于是国王才下令全国征兵，共同解决人类灭亡的危机。”

“那为什么要阻止我，这可是大事情啊。”

“事实上，也有反对的声音，有人认为魔障退却是光明女神神力增长的体现，是大陆人多年虔诚信仰的体现。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人的声音，不过是个猜想，但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真的是光明女神显威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让你受到哪怕万分之一的危险。你不过是一个人，你左右不了人类的命运，但是你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魔界太危险了，哪怕王国再怎么用宣传来弱化魔界的可怕，也不能抹消它的危险。所以不要去，千万不要去。”

“我不明白，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但我不是，为什么这么珍重我？”

“为什么呢？今天你的问题很多。”尽管这么说，玛图没有半点不耐，“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在来这个学院之前，我是一个很内向的人。不必用那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我，这是真的。我一直很懦弱，不然我也不会默默忍受这个家族的束缚这么多年以至无法脱身。当初被安排进学院之前，我想，既然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来到一个家族束缚没那么强的地方，我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于是我忍受着恐惧加入了学生会、强装着笑容主动和周围人打招呼、学会了如何喝酒而不会被呛到。那段时间很痛苦，我感觉我不是我自己，我像戴着假面的另一个人，我怀疑自己做的这些是否有意义。而你，一个从农村来的毛头小子，凭着当地领主的推荐进了B班，那时很多人都在嘲笑你，把你当做茶后谈资，甚至最后他们都已经说得厌烦不再提起。可就是这样，你没有灰心丧气，你依旧每天拉着我去训练场训练，每天坚持以教官要求的训练量训练。汗如雨下却不曾喊累，肌肉撕扯却没有喊痛。你虽然不说任何鼓励的话，但我已经被你的精神所鼓励，你的一言一行，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我，让我脱胎换骨，成为新的自己。没有你，我成不了被学弟学妹们尊敬的玛图学长，我怎么能不珍重你？”

“我在影响你，你又何尝不在影响我？如果不是你这么优秀，我又怎么会想着要成为和你相称的室友而努力？我当初这么努力，一是不想辜负领主对我的期望，一是想要和你比肩。所以不是我影响了你，是你影响了你自己。”

“我...影响了...你？”

雷伦点了点头。

“哈哈哈，人生真是妙不可言。我被安排来到这里，却也结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我以为是别人影响了我，结果是我自己改变了自己。”

玛图顿了顿，好似在回忆什么：“但不可否认，你依旧是这之中最大的功臣。平时教官总说，学生时代是最美好的时代，要我们好好珍惜，然而直到要走的时候，我才觉得呆在这儿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今晚，两人说着这两年的学院生活。像是第一次巡查偷懒被抓个正着、玛图打饭的时候故意帮雷伦要特辣、上厕所比谁尿的远、雷伦帮玛图翻墙去买东西被年级主任发现这类生活中的点滴记忆都被两人翻出来互相谈笑，好不快活。

明日离愁已被抛之脑后，今日且共醉于过去之中。

清晨。

雷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旁边已经空空如也的木床，玛图已经离开。

收拾好行李，雷伦拖着木箱走到宿舍门口，希尔笑眯眯地等在那。

“主人，现在去哪？”

整理好复杂的心情，雷伦开口。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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