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帝国有座咸阳城,咸阳城里有座青羊宫,而在咸阳城南,则有座将军府。将军府门前噤若寒蝉,虽有三两行人,却都是匆匆而过。大门恢弘大气,刚毅素雅,门匾上的司阳两字更有沙场军阵之风。与之相反,庭院布置却朴素婉约,极尽节俭。
此时的大将军正站在石园的池塘边,端着碗饲料正在喂鱼。
神情平静,看不出有任何波澜。
在石园的大门处,有一女子端坐在过道边。身着的衣物与首饰都尽量洁简,却依旧透着股难以掩盖的雍容,不像是一般人物。更何况这是在将军府里。将军府里哪有一般人物。女子旁边摆着一块茶盘,上面还有几杯白茶徐徐冒着热气。她静静地看着大将军。
大将军依旧端着饲料碗,逗弄着聚涌而来的鱼群。眉眼如长剑般刚直锋利,面色如寒铁般冰冷异常,身着一件简陋布衣,全身气机尽敛于其间,无甚特别。
女子望着这个背影,展颜一笑。
“哥哥近日可好?”
余音绕梁,婉转好听。
“何事?”
“玲儿不能来看望哥哥?”
“没事就回去吧。”
石园之外是闹市,此时却是落针可闻。
女子敛了敛脸上瞬间的失落感,悠悠起身,缓缓朝司阳将军的位置走来。环着司阳将军宽硕的腰身,将那张俏脸紧紧地贴在司阳将军的背上,似乎感受到了冬日里暖阳般的温暖,女子的眉眼有些温柔起来。司阳将军感受到了那柔暖的肉感正紧紧贴着自己的背部,想到了很久以前,所以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手腕一震,脱开了女子的环抱。
女子有些惊讶的后退了几步,显然并未受伤,可心尖却是一颤。
她定了定心神,眉眼间多了点寒霜化水。
“当年哥哥受封镇西校尉,带着我前来咸阳听封,名声渐显。我打心底替哥哥高兴,日日夜夜为哥哥打理府中事务,不敢让哥哥烦忧。每天起床为哥哥更衣,目送哥哥上朝,再至午后,迎接哥哥回家。这就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了。”
女子望着大门处当年她时常站着的地方,眼神有些婉伤。
“再年,哥哥受命赴西北平定叛乱,我为哥哥披上御赐战甲,最后一次打理好哥哥的服饰,离眼一去就是两年。日盼夜盼,都不敢太过感伤,免得哥哥回来时见我太过憔悴心疼。”
女子漠然望着门廊下的那杯白茶,沉默了片刻。
“等来两年,本以为终于等到哥哥凯旋,却不知等来的是大泽帝国的镇西大将军,更不知那场庆功宴,将是我为哥哥跳的最后一支舞。”
说到此时,女子泪眼婆娑,她望向池畔的那名男子。
“人皇要纳我为妃,将御令送至将军府邸,你跪地谢恩时的画面我的心不知为何颤了一下,至此就再也没有跳动过。我幻想过我出嫁时的美好画面,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一天,可惜事与愿违。你为我披上头纱,牵着我上了御辇,跟着我进了青羊宫。你陪着我,送我出嫁,看着我出嫁,全程都在我的身边,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对于世人来说,那座青羊宫是无上荣耀,对于我来说就只是个黑铁的巨笼。我就是那笼中之雀,那一只被自己哥哥送进去的可怜小鸟。我反抗不了,我怕会伤你性命,所以每天都对着那人和颜悦色,尽量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你目无王法,无视朝规,地位越高,你目光越高,你所惹下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我做着不愿做的事才替你压下来的。”
“有时候我也在想,忘记你忘记过去的一切,可感情这种东西,她就像附骨之蛆,在受伤的那一刻,早已把你咬的稀巴烂,你想要剔除,留下的还是那无法弥合的伤口。世事都是如此。你我都改变不了,我们都是这世间的一颗棋子,逆天而行终究只是末路。”
女子拂袖抹过脸上似有似无的泪痕,声音冷静了些许,带着些微的寒霜。
“那人对我很好,我不忍心伤害他。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被历史所认可,即使事情侥幸办成了,那个人姓杨,这个帝国就还是姓杨。”
“司阳与杨只有一字之差,但终究是天壤之别。”
石园内很安静,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鱼儿都渐渐潜入池底,不愿出来。此时一名青年缓缓走入院内,他先朝那名女子施一叩首礼。
“书院荀教习正在门外。”
那名青年说完后缓缓抬头,只见他右眼下方有一道伤疤,看着有些峥嵘。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名女子已经离开了庭院,抬起头时便已不见踪影。
大将军没有转身,依旧低着头望着眼前的那一泊池塘。
鲤鱼在里面缓慢地游着,看似自由自在,其实还是逃不出这几寸方圆的天地。
谁说我做那逆天之事就不是为你。我一直以来都是为了你。
他还在想着刚才那女子的话,依旧是放不开手里的那个瓷碗,而那嗜人的肃杀之气却时不时向天地外泄,让身上的那件简素布衣犹如一幅染血的秘银铁甲,龙虎之音缭绕。
“荀教习?倒是有事情想问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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