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彼岸忘川：姐与妹

漆黑如墨、没有一点星光的天空中，一轮血月高悬，四周漂浮着的惨蓝色的光点给人一种不安的恐怖感觉，满地盛开的红花，美丽却又带有一丝的不祥气息。

伊集院舞夏不知道自己待在这里有多久了，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如鲜血般火红的花海，周围点点浮动的蓝光和空中的血月令她感到一阵的恐慌。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她仅有的记忆是，自己在与父亲和二叔聊了一晚上的天，然后给他们做了一顿饭之后就回到自己房间里睡了。但虽然说是自己房间，但实际上，这间房间以前是她姐姐的房间，在她回到港城之后就一直住在这个房间里头，但是听她父亲说，这个房间的陈设在她姐姐去世之后就一直没动过，而思念自己姐姐的她也仅仅是将自己的衣服和随身杂物放进衣柜和梳妆台以外也一直没动过这房间里的任何一件东西。

但是就在自己熟睡之后，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这个地方，起先是只有自己身上出现亮光而周围一片漆黑，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她开始不断的奔跑，但是黑暗似乎如影随形，尽管伊集院舞夏已经驶出全身的力气开始奔跑，但是仍然看不见黑暗的边界究竟在哪，而她已经筋疲力尽。纵使伊集院舞夏在外面可是打架斗殴逞勇斗狠都干过的，但是却有一个及其致命的缺点：怕黑。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彻底遮住了伊集院舞夏的视线，这种身处黑暗且独自一人的孤独感和恐惧感席卷了她，最终，伊集院舞夏筋疲力竭，不得已只能蹲坐下来，双手抱膝无助的抽泣起来。

“有人吗……父亲……母亲……二叔……樱乃……由依……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里……”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伊集院舞夏四周的黑暗随着清风缓缓消散，感受到异样的伊集院舞夏抬起头来，看清了四周这奇异的景色。

“这里是……”

伊集院舞夏慢慢的用手支起身体，站起来看向四周，陌生的环境，而且似乎不像是现实的景色令其感到不真实。

这个地方，美丽且宁静，但是却无形中透露着一丝阴森，似乎是为了迎接死者而设置的这么一副绝美景色。而且奇怪的是，除了那一望无际的红花植被，没有其他的事物，连一块裸露在地面的岩石或者起伏的地势都没有，完全就是一马平川而且放眼望去只有红色。

伊集院舞夏在花海中漫无目的的走着，没有任何参照物导致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最终，在像没头苍蝇一样绕了几圈之后，她终于放弃了，直接瘫坐在地上。

然而就在此时，伊集院舞夏却发现了，地面上的花有点问题。好奇心促使她摘下一朵花，拿在手中定睛细看，然而这一看不要紧，伊集院舞夏却彻底蒙圈了。

“彼岸花……”

没错，现在她手上拿着的红色小花，正是彼岸花，那象征着死亡与离别的红色花朵。而她也终于察觉了，这里并不是地球或者说现实，而是传说中的冥界。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冥界……”伊集院舞夏慌了神，“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带着满腔的疑问，伊集院舞夏站了起来，看着天上血红色的圆月，默默地朝着月亮方向走去，她觉得，只要跟着月亮的方向走，就应该会找到答案。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伊集院舞夏听到了一丝微弱的水流声，在跋涉了那么久路程之后终于听到除了自己呼吸声和风吹动花海发出的“沙沙”声以外的其他声音。

“这附近……有河吗？”

怀抱着这样的疑问，伊集院舞夏快步的继续向着月亮的方向走去，她有种感觉，自己要找的答案，就在前面。

不多久，伊集院舞夏看见了前方粼粼的波光，应该是快要走到河边了，但是越往前走一步她的心里就越发忐忑，因为她貌似看到了河对岸，有一个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好奇心促使着伊集院舞夏朝着身影的方向奔跑过去。

当到达河边的时候，伊集院舞夏被周围的景色所震撼：一条仅有四到五米宽的小河，上面秘密麻麻的漂浮着点着蜡烛的各色纸船，之前在远处看到的点点粼光，却正是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纸船上的烛光。而河的对岸，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定睛一看，少女的样貌，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头发并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挑染而是一头乌黑的长直发。

“你是谁？”

伊集院舞夏对于面前这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感到很疑惑，但是内心却有一种无由来的亲切感。

“舞夏，你长大了啊。”

少女用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嗓音开口说话，但是语气却是温婉可人，且拥有着异常的穿透力。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伊集院舞夏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她对面前的少女认识自己而感到惊讶不已。

“自从爸爸和妈妈离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呢……大概有十六年了吧。”白衣少女笑了笑，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而伊集院舞夏，从白衣少女的话语中也明白了。

“姐姐……是姐姐吗！”

舞夏看着白衣少女，泪水涌上眼眶，双腿不由自主的就朝着白衣少女跑过去。

“不要过来，舞夏。”

白衣少女的话让舞夏的脚突然停住。

“你一过来，就无法回头了。”

“为什么！”舞夏看着白衣少女，“我想见你啊……姐姐……”

“这条河是三途河。”白衣少女摇了摇头，“是生者与死者的分界线，你如果一过来，那么你真的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还没死吗……”

“嗯。”白衣少女笑了笑，“生死有别，我不希望你为了一时的冲动而放弃了生的希望，就像我当初一样。”

“姐！”舞夏听着白衣少女说的话，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你当时要这么做……为什么你可以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救下那个人……”

“怎么说呢……”白衣少女看向天空，叹了一口气，“应该算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吧……如果当初被撞的人换做是你的朋友，而站在我的角度，你会怎么做？”

“但是不是那个人的话你就不会死！”

“别说了，舞夏。”白衣少女制止了舞夏接下来的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舞夏刚要说出口的话被白衣少女直接噎了回去。

看着白衣少女坚定的眼神，舞夏无奈的叹了口气。

“希望我是真的错了吧，姐姐。”

然而舞夏那不甘心的表情和眼神都被白衣少女看在眼里。

“呐，舞夏，你知道吗？在这条河上面漂着的纸船，每一条船都是一个人的灵魂。”白衣少女蹲下来，拨弄着河水，激起的波纹让水面上的纸船轻轻的震荡起来。

“姐……”舞夏看着白衣少女的动作，感到不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五年了吧……从我去世之后。”白衣少女站了起来，抬头望向天空上的圆月，“我想见炼。”

“姐……是他害死你的……为什么你还想要见他！”

舞夏听见白衣少女仍然念念不忘那个人，一股无名火窜起，蓦地站了起来。

“我说了，舞夏。”白衣少女只是眼神坚定的看着舞夏，“不是炼的错，如果当时被撞的人换成是你的朋友你也会这么做。”

“但是不是因为他把那些黑社会给送进了局子，他就不会被人寻仇，你就不会为了救他而被车撞死！”

“舞夏！”

白衣少女怒喝了一声，让舞夏着实的被吓了一跳。

舞夏从来没见过白衣少女如此的生气。自有记忆开始自己的姐姐都是一脸温柔的笑脸迎人，从来没有生过气的时候，就算父母离异，在与自己姐姐的跨国长途电话当中也从来没听见过自己姐姐有生气过的迹象，但是现在她愤怒的表情是前所未有，连舞夏自己这个平时打遍天下无敌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姐大都得畏惧三分。

“我不许你侮辱炼。”

“我有说错吗！”伊集院舞夏不服气的吼道，“难道不是因为他被仇家寻仇才会导致你为了救他被车撞死吗！我说错什么了！”

“要是我当初没死在那里但是又因为其他什么事情死了你是不是又得赖在他头上！”

“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要护着他！”舞夏不解又不甘，自己身边的一个两个人都这样，都为那个人说好话，“还有父亲也是！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的都要替他说话！”

“那是因为他……”白衣少女正想反驳，但是话说到一半却噎住了。

“因为什么！”舞夏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啊！”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然而白衣少女并不是想说这句话。

“因为我喜欢他啊……”

白衣少女想说这句话，但是却说不出口。

最终，白衣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

“舞夏，如果你想知道一切的话，可不可以听一听我的话？”

“怎么……”

面对自己的姐姐，舞夏也并不想真的和自己的姐姐怄气，毕竟姐姐已经死了，而自己还是活人。

“把这只纸船，带出去吧。”

白衣少女指了指舞夏脚边。舞夏低头一看，一只白色的，写着“沙千雪”三个字的小船正悬停在自己脚边的水面上。

“这是我的灵魂，把它带出去。”

“什么意思……”舞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姐姐要自己把她的灵魂给带走，明明躯体都已经火化下葬很久了。

“到时候要借用一下你的身体了……”

白衣少女笑了，但是这个笑容却让舞夏感到心疼。

自己的姐姐五年前死于非命，现在还沦落到只得借由自己的身体才能还魂，伊集院舞夏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不到两岁还没懂事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前往日本，姓氏也随母亲改为伊集院，自此她仅能从电话以及照片当中想象着自己的姐姐的样子，未曾想这一去就十六年未回，甚至与自己的姐姐未曾再次得以相见便已天人永隔，这件事成为了伊集院舞夏心中的那一道永远的伤口。也正因为如此，在那天那个人提起姐姐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反应才会如此的激烈。

“姐，你决定了吗？”

“嗯。”白衣少女点了点头，“我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之所以一直没去投胎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一个人能够让我再回去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说完，白衣少女的脚开始逐渐的透明化，随后从下往上逐渐的变得虚无，最终彻底消失在舞夏的眼前。而就在就在白衣少女消失的瞬间，舞夏终于坚持不住，跪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良久，舞夏慢慢的捡起水面上的那只纸船，转身离去，仅留下那潺潺的河水以及鲜红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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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少女房间雪白的天花板与悬挂在下面的蕾丝蚊帐，窗外温暖的初升阳光照进房间，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绚丽的橙色。

“头好疼……”

伊集院舞夏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疲惫，她只记得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了自己见到了已经死去多年的自己的姐姐。

“是梦吗……”伊集院舞夏苦笑，“那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这不是梦哟。”

毫无预兆的，伊集院舞夏脑海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女声。

这个女声，既陌生，有熟悉。

“姐姐……”伊集院舞夏眼角一滴泪珠滑落，随即开始发着疯的在房间里寻找，“姐姐你在哪……”

然而，四周都没有见到声音主人的身影。

遍寻不着的舞夏无助的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姐姐你到底在哪……不要玩我了……”

“小傻瓜。”

那个声音再次在舞夏的脑海里响起。

“姐姐……”

“我现在就在你身体里面啊。”

舞夏怔了一下。

“身体里……”

“嘛，口头说是说明不了的，还是用实际行动演示吧。”

就在伊集院舞夏愣神之际，突然一股意识侵占了她的身体，随即她发现，自己除了视觉和听觉以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五年了，这间房间还是没怎么变呢……”

“伊集院舞夏”慢慢的站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现在明白了吗，舞夏？”少女笑了笑，“现在我和你，是一体双魂哦？”

“一体双魂？”伊集院舞夏不解，现在她虽然能说话，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活动，“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两姐妹的灵魂，是共用一个身体了哦。”少女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海绵大床上，“就好像……双重人格那样子的意思吧。”

伊集院舞夏听到少女用自己的嘴说出这番话，有点迷糊。

“话说，我让你把我的灵魂从彼岸带回来，你还真的带回来了呢，我的好妹妹。”少女低下了头，“五年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伊集院舞夏却对少女说的话几乎没有记忆。

忽然，少女看到梳妆台上放着的手机。

“姐，你想打电话吗？”

“嗯。”少女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拿起手机，熟练地按开了锁屏密码。

伊集院舞夏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姐姐从来没有用过自己的手机，就会知道怎么开。

“很奇怪是吧？”少女笑了笑，“那是因为，我的灵魂进入你身体之后我就有了你的所有记忆了哦。”

虽然伊集院舞夏的手机是日文界面，但是凭借着她的记忆，少女还是顺利的找到拨号界面，熟练地拨出了一串电话号码。舞夏发现，少女按出的电话号码，是固定电话。舞夏有点纳闷，少女为什么有手机号码不拨打要去拨打固定电话呢……

然而接下来，少女的说的话却让舞夏愕然。

“炼，我回来了。”

舞夏怎么也想不到，少女拨出的电话，却是那个人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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