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突发情况

“凯利坦先生。”

“凯利坦先生。”

一阵略带请求意味的男声，拉回了思绪还在窗外飘荡的凯利坦。

伊特先生已经向那有如地狱般的灾难发生地走去许久了，虽然这是他的习惯，也理所应当是凯利坦的习惯，但出于他个人善良而多虑的性格，他还是放不下心来。

伊特先生不会遇到暴徒了吧。

伊特先生打得过那些训练过的暴徒吗？

火灾也会夺去人的生命。

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啊。

凯利坦回过神来，看见一个男人牵着另一个还抱着孩子，昏昏欲睡的女人，他们脸上的灰尘虽然已经清洗干净，但身上的灰黑暂时还无法掩藏，显然是在火海之中逃离的人。

刚才向伊特传递最多有用信息的，也是这对年轻的夫妻。

“怎么了？需要什么帮助吗？”凯利坦语气放得要比平日柔和许多，几近照顾塔希斯时的语气。

“我的妻子刚刚从火灾里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多吸了几口气，现在有点头晕，能否请你帮忙找个能让她休息的地方？”男人带着些忧虑地说着，不时看向眼皮耷拉的妻子，她怀中熟睡的孩子仍抱得贴于胸前，不失半分力气。

男人的声音，吸引来了全屋的注意。原本许多人还围坐在方桌边，讨论整合自己刚才告诉伊特的情报，并添加上自己许多未能确定的消息，有些人搬着凳子坐到墙边，靠于墙壁上作短暂的休息，还有几个孩子在母亲的追赶呵斥下穿过形形色色的椅子桌子，差点带起柜里一叠叠的纸张一起飞翔。

“啊可......”

凯利坦想起还在熟睡的塔希斯。

伊特事务所里的房间，仅有一间卧室供他起居，而其他的房间，除了塞满档案资料，就是被用来放置他几年来收集的或者文物院拜托他破译的古文物，这也是为什么伊特常常不接受紧急情况处理志愿组的请求，他有责任也有必要保护好这些房间。

昨夜伊特或许是睡在了楼下大厅上被许许多多人坐过的长沙发，才得以让塔希斯安稳地睡在了楼上的大床上。

但现在，长沙发上已经安置了一个睡着的孩子，她的父亲在一旁用纸巾轻拭她脸上的灰尘。暴乱发生得似乎过早了一些，许多人被迫提前从睡梦中醒来，加入无厘头的逃亡。

“抱歉，我们这边没有可以睡的地方了。”凯利坦慌忙地改口，力图搪塞。

“噢。那就没办法了。”男人看了一眼妻子，低下眼。

桌边地几个人回过头，相互对视而无言。

“我记得上面还有一个卧室呀。”忽地有个突兀的男声大喊，高如女音的声调吓到了少许走神发呆的人。

“我上次来的时候有看到。就在楼梯口上去。”凯利坦顺着声音，看到了那个高瘦而长有络腮胡的男人，虽然脸部骨骼突出，但眼睛却瞪得圆大，本应是十分容易让人记住的模样，但对于很少在事务所周边走动的凯利坦，则对于他一无所知。

因为伊特有向屋内所有人大声告诉过，这栋房子里的纸张物品什么的十分重要，肆意触碰阅读偷取将会受到政府的追查逮捕，并且，互相之间可以以进行监督，发现类似行为的可以向特殊勤务署举报，可以获得相应的报酬，故在未清楚周围环境的情况下，还没有人尝试走上楼。

“我也看到过。上次太早来，奥拓诺玛斯先生就是从楼上穿着睡衣下来的。”又有人随声应和。

男人的妻子侧身倒在了男人的身上，手中的孩子被男人接过后，她的全身放松，昏昏睡去，坐在桌边的一个女人站起身，及时扶住了险些从男人的肩上滑倒的女人。

“上面......”凯利坦很不擅长于面对这种情况，从哈米达亚学院毕业后，他就一直在伊特的手下工作，协助并从伊特的工作中学习，可以说，自大学以来，他便在学术之中钻研至今，早早丢失了处理好人际交往的能力。

伊特先生并不想要让其他人知道塔希斯的事情，他也一直独来独往了很长时间，跟他们说上面有伊特先生的亲人的话他们会相信吗？

直接跟他们说不能上去的话，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吧？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怎么办？

“卧室里有伊......奥拓诺玛斯先生的委托人在休息。”凯利坦移开眼，略微转过头，好让他们看不到自己极不自然的表情。

但往往这样，更让人觉得这个人正在掩藏某些事实。

“他在撒谎！”房间里某个角落突然发声。

这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凯利坦身上，怀疑的，略带愤怒的，还有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统统叠加在一起，压得凯利坦喘不过气。

“没事没事，我们在这休息就可以了。”男人看了因慌张而手上下挥动却说不出话来的凯利坦一眼，抱着孩子转过身去，表示另凯利坦感到略微放松的理解。

“你看你妻子这都很明显地受到了影响，得快点找个地方休息。”

“再说了这人是谁啊，要是奥拓诺玛斯先生在的话，他看到她这样子，肯定愿意让她在卧室休息的。”

“是啊！”

众人似乎忘了伊特刚才在出门前，指定了凯利坦管好事务所内避难人群的秩序。

此刻大街上的尖叫声还未停止，少有的几个人在大街上慌乱地跑动，一辆烧着的马车不知何时来到了这条大街，车主在逃离之前杀掉了那头因火焰而乱跑的马，成功而惊险地将马控制在了道路中央，不将火焰扩散。

“来，女士，我们上去休息。”扶着睡着女人的另一个女性在络腮胡男人的指引下，缓缓走向楼梯口，围坐在方桌旁的人们也站了起来，跟在女人身边，形成一股有如大河般的力量，冲破了凯利坦的阻拦。

“不，不行！”现在换作凯利坦高喊着了。

“只要不碰到那些纸啊什么的不就行了吗！”有人高喊着把凯利坦的声音压下，甚至吵醒了睡在沙发上的孩子。

男人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参与其中，紧紧跟在妻子身边，任人流将他带上楼梯。

凯利坦赶在人流前面，一直试图挥舞自己的手臂阻止。

“不行啊，不行啊！”

“奥拓诺玛斯先生的艾兰公国委托人还在里边睡觉呢！”

“不能吵醒她！”

“这是奥拓诺玛斯先生嘱托的！”

人群未理会他的要求。

屋外一声凄惨的鸟鸣，诉说着塞西比斯城今日的悲哀。

凯利坦迫不得已，转过身去两步一跃，先行到了卧室门前，想要打开门后反锁以使人们不能进入。

门把猛地扭动，金属之间互相强劲地碰撞，似是人骨头碎裂的声音。

早晨的日光悠闲地躺在伊特深棕色的大床上，床边木柜上新摘的白色花朵受震动而轻轻摇曳，微风轻拂，带来塞西比斯城刚刚奏起的音乐。

塔希斯趴于窗台边，一脸懵懂地望着挤成一团不成样子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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