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西南战事告捷，皇帝在大军回朝之日，封甄珩为奉国将军，皇后也下了凤谕，封甄老夫人云辛萝为正三品平昌郡夫人。

　　宫中有甄嬛风光无限，华妃也不遑多让。华妃之父慕容迥被皇帝加封为一等嘉毅侯，长子慕容世松为靖平伯、二子慕容世柏为绥平伯。慕容老夫人黄氏也得封正二品平原府夫人，例比四妃之母。

　　华妃亦被册封为从一品皙华夫人，职掌协理六宫之权，备受皇帝宠爱。对此，沈眉庄似乎颇有微词。

　　历年五月间都要去太平行宫避暑，今年因民间时疫并未清除殆尽，而皇帝战事结束后仍有大量政务要办，便留在紫奥城中。

　　皇帝怕甄嬛孕中无聊，特命内务府寻了一只白鹦鹉送来给她解闷，并允了她让甄珩来宫中相见。

　　甄嬛一早见过了驾，一见面便请安道

甄珩：贵嫔娘娘金安。

甄嬛别过脸去拿手绢拭泪，又亲手搀了甄珩起来，道

甄嬛：难得来一回，再这样拘束见外岂不是叫我难过。

接着又命崔槿汐赐座，问他

甄嬛：爹爹和娘亲都还好吗？”

甄珩道

甄珩：爹与娘都安好，今日进宫来，还特意嘱咐为兄替两位老人家向娘娘问安。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兄妹俩亲热，对甄珩，我心里从来没什么亲近的感觉。

甄嬛却是眼圈儿一红，点点头

甄嬛：我在宫中什么都好，爹娘身子骨硬朗我就放心了。哥哥回去定要嘱咐爹娘好生保重，我也心安。

闲聊片刻，甄珩忽然迟疑片刻，才开口道

甄珩：进宫前父亲嘱咐我一件事，要娘娘拿主意——

却不再说下去

甄嬛略想一想，掩嘴笑道

甄嬛：是要给哥哥娶嫂子的事吧，不知是哪个府里的小姐呢？

甄珩拿出一张纸笺，上面写着三五的女子的名字，后面是出身门第与年龄

甄珩：父亲已经择定了几个人选，还得请娘娘拿主意。

甄嬛微微吃惊

甄嬛：我并不认识这几家小姐呀，怎么好拿主意呢？

甄珩：父亲说娘娘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嫔妃了，总得要你择定了才好。

甄嬛想一想道

甄嬛：也对。如是我来择定，这也是我们甄家的光彩。哥哥心中属意与谁，妹妹就选谁吧。

然而甄珩摇一摇头

甄珩：我并无属意的人。

此话一出，甄嬛有些犯难，而甄珩看了立在甄嬛身后的我一眼，没说话。我正觉得奇怪，甄嬛忽然微笑道

甄嬛：浣碧，你来。

我上前两步，静静看着甄嬛

浣碧：娘娘有什么事？

甄嬛道

甄嬛：这几位闺中小姐，你可曾听说过其中哪位？

说着把那张纸笺交到我手里。

一眼望去，这三五个名字里，我恰巧知道写在最上头的两个，于是想了一想，道

浣碧：浣碧曾听说过这位管家小姐，好似是家中嫡长女，性情直爽，很有些管家的才干。

浣碧：还有这位洛家小姐，是洛家嫡**，听说从小在洛老太太跟前长大，性情高洁，是个有名的才女。

我打了个小算盘，在这两人之中，想让管文鸳嫁到甄家去。上一世甄玉姚和管家结亲不成，甄府元气大伤，甄玉姚自己也从此断了嫁人的心思，我对这个不受宠爱的小姑娘还是颇为怜惜的。若管家的女儿嫁到甄家，甄家是不可能再把女儿嫁到管家去的了。如此一来，甄氏一族的覆灭，或许可以挽救。

　　因此，我才会在描述这两人时，故意强调管文鸳是长女，暗示她有很多弟妹，会照顾人，又说她有管理的才干。而对洛临真的描述，虽然看起来也是夸奖的话，可是谁家给嫡长子娶媳妇，会要看人家是不是品行高洁、是不是才女呢？至少甄家不会。孰轻孰重，立刻分明。

　　甄嬛点头道

甄嬛：管家大小姐在家就从小照顾弟妹，日后若是嫁入甄府，对玉姚玉娆也定会关怀备至、尽心尽力的的。且我看她出身新贵，将来说不定能成为哥哥的助力。哥哥意下如何？

甄珩微笑道

甄珩：既然娘娘觉得好，为兄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也对我微微一笑。我规规矩矩福了一福，站回甄嬛身后。

入夜前，我正欲睡下，却被甄嬛唤了过去。她摸出一个羊脂白玉的扳指，道

甄嬛：这个是爹爹让哥哥带来，特意嘱咐给你的。爹爹说怕你将来出宫私蓄不够丰厚。

我对甄远道已经没有感情了，也不稀罕这一点赏赐，正欲回绝，甄嬛已经把那扳指套在我指上，微笑道

甄嬛：其实爹爹也多虑了。你这样懂事，定能体谅爹爹。

闻言，我只是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浣碧：浣碧怎么敢怪甄大人呢。

甄嬛：你……

甄嬛叹气道

甄嬛：你也不必见外。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日后必为你筹谋，了却你的心事。

这话我上一世已经听过一遍了，曾几何时，我真的信她会为我筹谋，可到头来，我发现，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回了房，我使劲把扳指褪下，锁进柜子里。

如今皙华夫人盛势，甄嬛与杜良媛有孕，到了五月中旬，陵容那里竟也传出了有孕一个半月的消息。

　　皇帝想来很是欣喜，晋封陵容为婉仪，又常去她的明瑟居看望。我为陵容高兴的同时，却有些担忧，她出身不好，位份又低，所在的宫室没有主位，这孩子若生下来，不知要抱到哪里养去，骨肉分离，实在伤心。

　　陵容倒比我看得开，平日里胃口不好，怀了孕竟每顿都吃得下两碗饭了，每日就吃吃睡睡，偶尔在自己宫中的后院散散步。

　　陵容安分地养着胎，杜良媛却惯爱撒娇撒痴，有孕四月时，皇帝再度晋她为恬嫔，如此宠爱，谨慎如悫妃也不免抱怨

悫妃：才四个月怎能知道是男是女，臣妾怀皇长子时到六月间太医断出是男胎，皇上也只是按礼制在臣妾初有喜脉时加以封赏晋为贵嫔，并未有其他破例。

皇后伸手拈了一枚樱桃吃了，慢慢道

皇后：恬嫔几次三番说有胎动不安的症状，皇上也只是为了安抚她才这样做。为皇家子嗣计，本宫是不会有异议的。

皇后这样说，别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而皙华夫人的抱怨，皇后也作充耳不闻。等听得不耐烦时，皇后只笑吟吟说了一句

皇后：皙华夫人如今恩宠这样深厚，也该适时为皇上添一个小皇子才是。怎么倒叫新来的两位妹妹占了先了呢？

我暗暗心寒，皇后明知皙华夫人此生不可能有孕，这就是拿刀戳人心窝子了。果然，皙华夫人瞬间变色神伤，哑口无言。

　　恬嫔晋封之后并没有得意太久。很快，恬嫔小产的消息就传遍了六宫。听说恬嫔醒来后一直哭闹不休，说是自己的孩儿是被人陷害才没了的。我和流朱私下叹息一声，知道恬嫔怕是再难有宠了。

　　正当皙华夫人和敬妃准备彻查此事时，悫妃被人发现在自己的宫室中上吊身亡。这桩案子就这样，以悫妃畏罪自裁而草草了结了。

　　她去世后，皇帝将无人照料的皇长子予漓交由皇后抚养。和我上一世一样，皇后不费吹灰之力一箭三雕，可真是“好计谋”！

　　皇后还在那边惺惺作态，独自召见甄嬛和陵容，道

皇后：今年不同往常，也不知伤了什么阴鸷，又是惠贵嫔早产，又是时疫爆发，眼下恬嫔的孩子没有保住，悫妃也自缢死了。连太后也凤体违和。听皇上说宫外也旱灾连连，两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这可是关系到社稷农桑的大事啊。

底下两人面带忧色，皇后又道

皇后：皇上和本宫都有打算想至天坛祈雨，再去甘露寺小住几日为社稷和后宫祈福。后宫的事会悉数交与皙华夫人打理，敬妃也会从旁协助。

甄嬛低头道

甄嬛：臣妾会安居宫中养胎，无事不会出门。

陵容也在一旁附和

皇后点头，对甄嬛吩咐道

皇后：莞贵嫔，皙华夫人的性子你也知道，能忍就忍着，等皇上和本宫回来为你做主。不过你有孕在身，她也不敢拿你怎样的，你且放宽心就是。皇上与本宫来去也不过十日左右，很快就会回宫。

甄嬛谦卑地微笑道

甄嬛：多谢皇后关怀，臣妾一定好生保重自己。

我知道皙华夫人，定会刁难甄嬛的。但上一世除去舒痕胶，皙华夫人宫中那一点的欢宜香应该不至于致人流产，甄嬛这个孩子，或许能保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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