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功勋卓著的老人，和他心中的恨

“魔法与其说是‘神的礼物’，还不如看做是世界的基本规则。它并不是什么玄而又玄的存在，而是一门技艺，一种真理，一种客观、精确定量、且任意可重复的知识。所谓的魔法天赋，与那些运动天赋、交际天赋之类的没什么两样，不要看得太高深、太有决定性。我听说有人想要研发一种水晶球，用来检测孩子们的魔法天赋；人的手一触碰就可以显示出这个人的各项天赋水平数值，然后以此断定这个人将来的魔法造诣究竟会怎样……我必须说，就算能研究出这样的水晶球，这种‘用一个破球来决定一个人的人生’的行为是极其不合适的，因为这完全否定了人自身的努力。我当年也是因为所谓的神术天赋弱，连考了三年才考上神学院……”

——“导师”，前任圣女，娜塔莉亚·卢克西昂。节选自《古特兰的缔造者》第三章，《在古特兰魔法师学院成立时的即兴演讲》一篇。

……

……

幻术空间中，泰蕾莎半跪在地上。所有的一切的熟悉事物——麦田，农夫，还有远处的赤焰山——都在逐步崩解，只有天地间无穷无尽的血雨还在继续。

她站起来，对着昏黄的天空狂吼着。她不知道这个幻境的设计者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就为了探索学生内心中的创伤和愧疚吗？

她几乎撕裂的声音在这逼仄的天穹下反复回响。这时候，血雨和夕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的景色。

面前是一片鲜花盛开的小小花园，开满了不知从何处移栽而来的美丽郁金香。一座浮桥将花园中的小池塘一分为二，而浮桥通向的远方不知是放置着什么东西，散射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泰蕾莎看了很久，才最终想了起来——这是恩里克·古斯塔夫元帅的家宅后院。

当然，现在这位征战一生的老人还没有成为后来的北方远征军的人类联军元帅……他只是一位指挥过三次罗德岛保卫战、精通要塞的进攻和防御、拥有着崇高威望的退休指挥官罢了。

这位老人在爱情的道路上几乎是屡屡受挫——蹉跎近五十年，最终遇上一个愿意和他相伴一生的兽人姑娘。这个姑娘来自狐族，正是前几次赤焰远征军征伐的对象。

为了追寻这年龄差距二十多岁的爱情，这位狐族姑娘甚至放弃了狐族与生俱来的穆阿维叶信仰，转而皈依了赤焰大神的怀抱……

但即使是这样，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地方主教依然不愿意给两人予以祝福……他们最后还是购买了价值一千个金币的赎罪券，才勉强获得了教廷的默许，在一个已经废弃的教堂内完成了婚礼。在场的只有他的几个非常亲近的朋友。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恩里克·古斯塔夫将军，这位功勋卓著的骑士团指挥官，因为狐族妻子的关系，丢掉了他的指挥官职务，只能提前回家养老。

他用剩余的积蓄购买了这个带有小花园的三层小楼，就在达努比亚河边……他在这里居住了几年，和他的妻子在一起。这段时间，大概算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可是好景不长，他那个混血的女儿在十二岁那年生日的时候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病症。头晕，发热，高烧不退，四肢无力，身体表面出现黑斑，瞳孔泛黄并且似乎很快地失去视力。

他曾经见过许多更加迅猛而严重的病症——流感，登革热，斑疹伤寒……但没有一种病像他女儿的病这样缓慢、持久且无法治愈。他到处去请求神官们救救他的女儿，但所有人都表示这种奇怪的症状就连神术都无法彻底消除。最后，一位大主教告诉他，他的女儿被北方的魔王祭司的魔咒给诅咒了。这种诅咒没有彻底消除的办法，所以这个女孩儿最多还能再活几个月。有些神术可以让她所受的病痛折磨稍微缓解些（所有一切外在症状都会短暂地被消除），但却需要透支她剩余的生命。

于是他便含着泪去征求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的意见。一向聪明善良的女儿说：“那就这样吧……我能有几天时间？哪怕给我三天，就三天也好，我想再用这双眼睛看看世界……”

……

泰蕾莎唯一的一次在真实的世界里造访古斯塔夫元帅的家宅，就是在她女儿的生命最后的几天里。在透支生命的神术作用下，这个女孩儿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些视力和运动能力，正在花园里奔跑跳跃。

她坐在花园旁的石阶上，和这位即将成为远征军元帅的老人坐在一起。当然，这便是教廷肯出手给他的女儿使用神术的代价——隐居二十年的他，这回又要出山了。

泰蕾莎至今仍然记得头发花白的老元帅眼中满含着泪光，看着自己的女儿，恶狠狠地发誓：“我，恩里克·古斯塔夫，只要还活着一天，只要还拿得动我的剑，就要杀光我看得见的每一个信魔王的崽子……”

但如今想来，这个精通剑术和围城战的伟大指挥官，恐怕还是太单纯了。见识过极北冰原上的那些事情、见过信奉魔王的城市景象之后，泰蕾莎已经完全明白，根本不存在什么魔王祭司，更没有什么魔神王的诅咒。那么，他女儿的病又是谁造成的呢？

为什么他的女儿得了病，教廷就忽然让他这样的一个隐居的战士重新出山、率领远征军前往北方呢？

……

即使是在幻术的空间里，泰蕾莎也感到一阵恶寒扑面而来。可是周围一切的幻像却仍然如此清晰而美好，那个混血的女孩儿仍然在花园里又跑又跳……泰蕾莎心情复杂地看着坐在身边的老人，看着他眼中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她轻声开口，言语中满怀着悲伤：“不值，不值啊……你的死毫无价值，你的愤怒正是那些赤焰山上的豺狼们的欢乐食粮。他们道貌岸然，他们是吃人的魔鬼，一边吃着人，一边却念着赤焰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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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实在抱歉，今天也只有一更，照例顺延吧。这样就欠了两更了……周末我一天补一更吧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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