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醉一湖公园北门出来,穿过洛阳道和几条狭窄的胡同,便到了定神广场。
万寿节快要到了,照例,这期间首城是不许外地的“贱民”进的,因而往日有些拥挤的广场上,竟况外的很有些安静。
入秋,本是百花凋谢归土的季节,定神广场上却开满了鲜花。
好像整条洛阳道都被花香沁满了似的。
无忧在最大的花坛前站住了,扭过身,回头看着陆安汉。
“好看吗?”
似是还没回过神来,陆安汉闻言,呆了半晌。
“好看。”
“看到最上方的那些花了吗?”
顺着无忧手指的方向,陆安汉抬起头,看着最上方。
约莫六七十朵不知名的花,每朵都有小盆径口大小,组成了国主寿庚的字样,开的极是艳丽。
“这花叫万寿花,娇贵的很,连空运都会枯掉,须自滇州以卡车温糖水浸根运来,每朵核算成本,大约须千元上下。”
“偏偏这花花期短的很,每两日便须再运一批替来。”
“好看吗?”
无忧再问道。
陆安汉竟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呵...”
无忧又笑了。
“走吧,还没到呢。”
说完,无忧回转身子,继续向前走。
穿过定神广场,走了约莫二十来分钟,便到了程家屯。
堪称是首城最大的贫民窟。
屯的门口有着安保,但不是防着外来的歹人进去,因为里面的人实在没什么可抢的。
是防备着万寿节间有人出去的。
四五层的矮楼,似乎有些地基还没有打好,因而看起来是歪斜的。
楼间还零星的散布着些样板搭就的平房。
陆安汉从没来过这里,寸土寸金的首城,最矮的楼也有十几层。
这样的地方,陆安汉连听闻都不曾有过。
“这些人,多是首城的原居民,雪朝建国,为了在中心区做建筑,便造了这些,勒令他们迁来了。”
四下看着,无忧的声音却从前面传来。
“这区的人,如今大多只做些零工,每月的收入...”
无忧顿了一些,忽然又笑了。
“呵,大概还不及那花坛上的一朵花吧。”
“多看看吧,首城的行府要提高首城的人均收入,官员要在这区建高楼,因而时常指示些人来这里闹事逼他们搬走。”
“剩的人没有多少了。”
无忧在米铺前站住了。
陆安汉跟到近前,见无忧盯着那米在看。
米铺里的米,不是像超市那里的那般白且晶莹,反而发着些暗黄。
近前看,甚至能观间米上发着细微的霉斑。
“这是首城粟仓的积粟,快坏的便翻出来在这里售卖。”
“万寿节来了,西面的义军也要镇压,因而近来菜肉米面价格涨的凶,这陈米已经快是月前新米的价格了。”
“那人原来每次要买十斤米的。”
无忧忽然伸出手指,指着一个方才称了三斤米离去的妇人。
“现在仍是带一样的钱,却只能称三斤去了。”
“走吧。”
无忧说着,又向前走了。
又五分钟的路程,便到了程家屯唯一的医馆。
医馆很大,却没有人。
无忧这次没有停步,陆安汉却站住了。
在他想来,这区的卫生是很差的,而就医的费用,按朝廷政策是可以减免很多的,故而医馆应该人很多。
然而,并没有人。
见陆安汉站住,无忧又笑了。
他转过身,走到陆安汉身边站住。
“这里的医馆,医生是看不好病的。”
“而况药物也缺乏,得减免的药一向是没有的。”
“纵有好的医生偶然看诊,也只是推荐些无法减免的高价药物,于这里的人是消费不起的。”
“因而,这里的人病了,要么便在家撑着,若真是重病便只好倾家荡产进城去看。”
“是不会来这诊所的。”
“走吧。”
陆安汉看着这破旧冷清的诊所,忽然握紧了拳头,心里很想做些什么。
片刻后,无力的松开。
无忧一直在旁边等着他。
“走吧。”
再走了一阵,便到了宽江的边上。
无忧定住了身子,对着宽江负手而立。
半晌,转过身,看着陆安汉。
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知道吗,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曾经有那么一个四百年。”
无忧看着他,轻声却坚定的说道。
“文景轻徭薄赋,税负居当时世界最少,岁入却胜整个天下三倍。”
“武帝令卫青霍去病将现今割我土地,害我同胞,还令我上贡的北夷打的支离破碎,至明帝,和帝之年,更是将其逐出北境,所率残兵不足百骑,两千年不敢回归。”
“那年月,一酒店小厮得的月入可购米百斤,朝廷为天下患病老人无偿医治。”
“起于高祖,盛于成帝光武,往来倭夷俯首,万国来朝。”
“这个朝代,名叫大汉。”
“陆安汉!”
这是无忧头次叫他的名字。
“我且问你,你可愿,或者说,你可敢带我万万大汉遗民,承我大汉二十五贤祖先帝之遗志。”
“复我天汉万世国祚!”
无忧锐利的目光盯着他,整个人仿佛一把将出鞘的利剑。
陆安汉忽然呆住了,很久很久。
“我...能吗?”
在无忧同他立下赌约的那刻,他其实就曾经萌生过这样的想法。
让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但真的面对这个问题。
在无忧面前面对这个问题。
他却迟疑了。
“我...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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