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唐芯正陪着沈濯日用早膳,突然,窗外有人影跃入,筷子里为沈濯日夹去的菜包不翼而飞。
“唔,味道不错啊,吃惯了景国的粗粮,还是家乡的菜肴更合我的口味。”爽朗的笑声在屋中响起。
‘啪’
唐芯气呼呼搁下筷子,恼怒的瞪着不请自来的楚庭:“要吃,你就不能自己动手吗?那不是给你的!”
楚庭愣了一下,唇角明媚的笑容扩大几分,然后将缺了一口的菜包递到唐芯面前:“要不还你?”
“……”这人是逗比吗?
唐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走开,你吃过的谁会要啊。”
“弟妹真不好伺候,果然是和师弟待久了,近墨者黑呀。”楚庭擒笑打趣道。
嗷嗷,这货好可恶!
喷火的目光隔空朝他刺去,拳头紧握着,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楚庭不禁莞尔,盛满笑意的眼波转向沈濯日:“师弟,你也不替师兄说说话?”
缓缓放下茶盏,语气平淡的说:“打死了,朕负责。”
“噗”,楚庭险些喷了,一脸的意外:“你连一点同门情谊也不顾?”
沈濯日微微侧目,目光黑沉,却透着一丝鄙夷:“那是什么?”
瞧着楚庭囧囧的表情,唐芯乐得哈哈大笑:“活该,让你抢吃的!”
现世报啊,有木有?
“哎,妄师兄曾经多番照顾你,想不到,你竟翻脸不认人了。”楚庭摇头唏嘘着,仿佛有道不尽的委屈心酸。
沈濯日不置可否,由着他絮絮叨叨埋怨半天,末了,亲自替他斟茶,缓声说:“润喉,继续。”
唐芯笑得眼泪快要出来,一边揉着酸疼的肚子,一边冲他竖拇指。
他云淡风轻的颔首,沉默地收下了。
嬉闹后,楚庭脸色一肃,说起了正事:“昨晚修容不来找我,我今日也会前来。”
两次见面,这人多是一副爽快阳光的样子,冷不防如此严肃,倒是让唐芯略感不安。
“打探到消息了?”沈濯日凝眸问道,目光犀利。
楚庭微微垂目:“父皇并未召见我,出兵的缘由,我亦未探清。”
“那你来干嘛的?”唐芯很是失望,冷面神对他抱有很大的信心,可他咧?竟然什么忙也帮不上。
“但昨日帝都的异动,我却从兵部听说了。”楚庭复又开口,“昨日边关骑兵回朝,是因永腾军营出了乱子。”
搁置在膝盖上的大手徒然一紧,面色一片深沉:“说。”
楚庭倒也不计较他强硬的态度,抿唇道:“两日前,永腾军营出现怪病,军中一片大乱,我军正向朝廷请旨,欲趁机出兵。”
“什么?”唐芯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怪病?”
“正是。”楚庭很肯定的点了下脑袋,“病因尚不清楚,但据骑兵所说已有过半的将士身染怪病。”
两军对持,永腾国军营中的动静,自是瞒不过楚国探子,龙威虽下令封锁消息,但他在草原四处寻找大夫的举动,仍是被楚军得知。
“怎么会这样?”唐芯担忧地看向神色冷沉,气息极其可怕的沈濯日,心霎时揪疼起来,她霍地转头,恶狠狠瞪着楚庭说,“你别瞎说!好端端的,军营里为何会有疾病传开?说!你是不是想用这种话干扰我们?我就知道!你这货根本不能信!”
面对她的指责,楚庭只得苦笑:“此时千真万确,相信不久后,师弟的探子也会将消息传来。”
“啊呸,就算是真的,那也一定是你们楚国动的手脚!”唐芯怒极,怎么看楚庭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怎么可恶。
“这个可能也有。”楚庭没有否认。
此言一出,唐芯更是怒意攻心,小手猛拍一下桌子:“我就知道!看吧!你现在终于承认了!”
“这次带兵的将军,与我交情甚少,且此人乃是主战派,若为动摇军心,攻占永腾边疆,必会无所不用其极,但朝廷暂未就此事有所决定,我会竭力劝阻父皇撤军。”楚庭哑声说道,语气分外真诚,“两国开战劳民伤财,且战争打响,将会造成生灵涂炭,我虽不知父皇缘何有发兵之心,但朝中主和派的大臣不少,我会说服他们,至于永腾……”
他顿了一下,蹙眉道:“师弟,你应及早回国主持大局。”
“嗯。”沈濯日凉凉应了一声,眉头紧皱如川,显然仍在想着这件事。
楚庭没有久留,略一拱手,便飞出了窗子。
“咱们要回国吗?”唐芯忧心忡忡地问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楚军很有可能会趁机出兵,而且我总觉得这人不能相信。”
光是楚国皇子这个身份,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得打上问号。
沈濯日沉思着,没有回答。
红娘昨日刚到,却绝口不提边疆生乱,除非这乱子是她潜入楚国后,才发生的,而龙威多年镇守边关,该有的警惕必定不会少,怎会让楚国轻易得手?
食指无意识敲击着木桌,细碎的声响撩拨得唐芯的心也变得愈发紧张。
她绕过桌子走到沈濯日身边:“要不咱们先回去,等解决了病症,再想办法平息战事?”
就在这时,房门外冷不丁有敲门声传来。
“少爷,红娘来了。”修容在门外禀报道。
“进来。”
得到恩准,红娘方才推门而入,发髻略显松散,显然是匆匆赶来的:“属下离城后,在城外不远遇到同伴,他带来了军营的最新情报,请您过目。”
一封龙威写下的亲笔信函,送到沈濯日手中。
信上禀明,军营突发怪病,军医诊治后,认为应是水土不服引起的,但此病闻所未闻,军医皆是束手无策,军心已然大乱。
“不可能。”沈濯日冷嗤道,眉宇间怒意滔天,“边疆兵马常年驻扎草原,怎会出现水土不服之状?”
若仅是朝廷派去的援兵,倒也几分可能,但半数士兵尽数染病,未免太过可疑。
“这信上没说是中毒啊。”唐芯抢过信笺,来来回回瞧了好几遍,神色古怪的嘀咕,“如果是中了毒药,大夫没理由发现不了,又不是水土不服,那病因会是什么?”
“十三楼已出动人手找寻郎中前往军营治病。”红娘将同伴带来的消息都说了,“且已有人赶往皇城,向阁主禀报此事。”
“军中的军医曾也是宫中御医。”连他们都查不出的病症,即便御医赶到,当真能解了军营之危么?沈濯日冷静的思考着,并非他不急,但他深知着急只会坏事,“从江湖上找寻名医,命香王速速调遣御医前去,而你等……”
一抹森冷的寒意染上眉梢,他冷笑道:“从后突袭楚营,不管用何种手段,在病疾尚未治愈前,务必要拖住楚军!朕要他们没有出兵的机会!”
话里透着一股子狠意,红娘背脊一僵,本能地垂下眼眸,避开了他太过锐利的视线:“属下明白。”
说着,她当即就要动身。
“等一下。”唐芯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夫人还有事?”红娘面带困惑,而沈濯日亦有几分不解。
唐芯将信搁到桌上,一本正经的说:“我和你一起去军营。”
“胡闹。”沈濯日冷声呵斥道。
唐芯吓得猛缩了一下脑袋,讨好地说:“你听我把话说完嘛。”
“此事没得商量。”边疆局势胶着,且楚军又虎视眈眈,她去了,若是落到敌军手中,那样的后果,沈濯日想都不敢想。
唐芯瘪了瘪嘴,小手握住他的大手:“哎呦,你先让我说一说理由嘛,你听了以后一定会觉得很有道理,然后支持我去的!”
眼前这甜甜蜜蜜的一幕,红娘却只觉得辣眼睛,匆匆拱手:“属下先行告退。”
至于夫人是要同她一道走,还是被镇压,她只需知晓结果即可。
旁人一走,唐芯笑得更加狗腿,不停拉拽着沈濯日的衣袖:“我刚才想过了很多种可能,排除下毒和水土不服,这怪病的起因还有可能是瘟疫,或者是食物中毒!瘟疫呢,军医不会弱到没有头绪,而查不出病因,最大的可能就只剩下吃了相克的食材,引发身体不适,又因为军医对食物相克不了解,导致病情加重,这种时候,就该由我这个熟悉各种食材属性的人过去,帮他们解决燃眉之急。”
食物相克……
沈濯日心尖一震,怒意渐消,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见他平静了些,唐芯再接再厉继续游说:“如果真被我说中了,那我就非去不可,这世上相克的食物数都数不清,只有检查过吃食,才能够下结论,万一我猜错了,至少也能再排除一种可能,对不对?那么多人染病,时间很紧急,哎呀,你就别考虑了,让我去吧,好不好嘛~”
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着,刻满恳求。
沈濯日略一偏头,避开她太过灼目的视线,迟疑许久,幽幽道:“朕不会同意。”
哪怕有再多的理由,都无法令他忽略哪些潜伏在暗中的风险。
楚国帝都局势诡异,他无法分身回国,更无法放心任她独自回去。
“我……”唐芯还想再说。
他却漠然起身:“不必多说,唯有这件事,朕绝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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