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听不见的誓言

乌鸟鸟从山上修行下来之后，发现了一件事。

灵社的山上修行，在没有尘世纷扰的自然之气中，可以更清晰的感受到自身的灵力。

修行这种事，说起来有些虚无缥缈。

因为无法亲眼看见灵力的增减，没有衡量的标准打分，老师更不会直接告诉你，你此时的灵力能打多少分……

乌鸟鸟也是回来之后，在江夏家里吃逆回川的那顿饭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看到两个未来。

一个，是她跟逆回川说的那般发展。

而另一个……

逆江两家的婚礼如期举行，江夏当着众人的面带走了逆回川，一时间舆论沸沸扬扬。当然，没有人觉得她是因为与逆少相爱才这样做，只是根据过去的印象，变成了破坏别人幸福的，更坏的女人。

她本来想两个都说的。

但第一个说出口之后，见到逆回川当时的表情，她就再也开不了第二个口了……

乌鸟鸟不知道，自己的擅作主张，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是帮了江夏，还是……

也许，应该让他们自己来做这个决定的，

不然，自己现在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

乌鸟鸟递给江夏一杯果汁。

江夏说过她能读简单的唇语，乌鸟鸟就在她眼前慢慢地说。

“……你……明天就是婚礼了，你打算……怎么办？”

“说是一早就要开始准备，我今晚直接去酒店住好了。”

……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耳朵……要不要跟他们说，让他们把婚期延迟？”

“不必了。”

江夏一头倒在沙发上。

“再延迟，有人会发疯的，忍一天就过去了……”

发疯……

她是在说她自己？

看样子不像……

逆少？

是会被婚礼事宜逼疯吗？

结婚……是用忍的吗？

……

明日就是婚期。

这个十年来都不敢细想的日子。

——江夏竟没有想象中的有情绪波澜。

亦不开心，亦不伤心。

因为不管自己是开心或是伤心，都无济于事。

该发生的——总会进行下去。

……

翌日一早，鸡还未鸣，天蒙蒙亮时，就有一群人闯进了无人回应的江夏房间。

“小姐，我先给你做一套护肤。”

“当然是先吹头发了，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小姐，这要带戒指的手也很重要！”

……

江夏只是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一堆人围在自己身边，匆忙来……匆忙去……

她倒是庆幸自己现在听不见。

不然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她哪能坐着补觉。

……江夏被摇醒的时候，见到镜中的，已然是另外一人。

第一次见到完成了一整套妆容的自己，江夏有些不适应。

“小姐，该换婚纱了。”

一人将礼服拿到了江夏眼前。

华丽倒也华丽，但比起水晶柜中的那一套，确实逊色了不少。

江夏看着她们为自己穿婚纱的模样，不由得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

逆回川突然让自己换上那套婚纱，行为异常的那个夜晚……

那晚之前，乌鸟鸟应该跟他说了什么……

如果是预言，应该跟十六处发生的事有关……

江夏又想起了逆冥嶟在医院时，跟自己说过的话。

“我只是随口答应的而已，你们还真的不择手段的做到了。”

答应了什么？

又做到了什么？

……

这一切——跟他预想中的一样吗？

十六处的事，他是明知道会发生什么才去的吗？！

——为了让自己，现在装扮成这样站在这里？！

自己受伤，可能是在他意料之外。

但失忆这种让自己受伤的事，他应该是早有心理准备了！

江夏将别人好心递给她的水，突然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玻璃碎了一地，众人都被惊得退到了一边。

没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没人敢开口问一句。

最后，只有贵族千金性情古怪，对人不理不睬，爱使性谤气的言论传了出来。

这话不用经别人的嘴传到逆回川耳朵里。

因为他在隔壁的房间里，已经听见了摔杯子的声音。

他正想出门的时候，被芬姨拦了下来。

“逆少，小姐那边我去看，这戒指你收好了。”

逆回川接过戒指后，芬姨就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小姐。”

……

“小姐？”

芬姨叫第一声时，见江夏一点反应都没有，便凑到了她的眼前，江夏这才有了回应。

“芬姨。”

芬姨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让其他人都离开。

“小姐，你的耳朵……”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暂时听不见了而已。”

“但是……逆少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

因为江哲在圣迷尼亚的缘故，芬姨也时常关注着那里的消息。

那时看见跟江夏有关的消息时，就觉得照片上的这个小姑娘真爱惹事，还总爱跟在逆少身边。

之后，江夏恢复了身份。

她以为婚约不改，还是合江夏的心意的。

但是在江家时，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怪怪的……

芬姨对逆回川失忆的事有了耳闻之后，所以才会问江夏是不是想取消婚礼。

而江夏从未说过想取消的事，她觉得只是她一时没法接受现在的逆少。

可今日的态度……

让她更加无法揣测了……

“小姐，仪式开始前，逆少会去接待宾客，你就先吃点东西吧。”

……

“不用了，吃了东西这婚纱就要被撑开了。”

“那喝点水吧。”

芬姨把水递到江夏面前，江夏也直接推开了。

“这衣服不方便上厕所。”

“那……那……”

“芬姨。”江夏拉住芬姨的手，“是我结婚，你怎么这么慌乱。”

……

“不用担心，后悔的话，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听不见声音，江夏倒是能更敏感的感受出来别人散发出的氛围了。

“不是担心。”芬姨将另一只手覆在江夏的手上，“芬姨是开心，今天是小姐的好日子，芬姨开心。”

江夏说是不后悔，但也只是跟着芬姨，小小地笑了一下。

“咚咚咚。”门外的工作人员来敲门，“小姐，吉时到，仪式就要开始了。”

“知道了。”

芬姨代江夏回应了门外的人。

“小姐，时间到了。”

芬姨扶起江夏。

……

唯爱山庄为江夏的婚礼，专门搭建了一座玻璃温室。

形似露天却又温暖如春。

不知是不是瑞兆。

打开大门，见到新娘的瞬间，天上竟降下了白雪。

鹅毛轻飘，江夏在纷飞乱舞中款款而来。

当她踏上红毯，看对面交响乐队的人弹奏起婚礼进行曲的时候，双脚感受到那曲节奏的时候，江夏才终于有了实感。

在红毯另一头的逆回川，是将要接过她手的人。

“小夏，就算你嫁进了逆家，还有江家和欧阳家这两个靠山，所以你去哪儿，都不用怕。”

吴家特跟欧阳景说过了江夏的情况，所以他也凑到江夏的眼前说话。

“我知道。”

江夏笑着回答。

然后，她挽上欧阳景的胳膊，伴着入场曲，一步一步的……朝着新郎的方向走去。

每靠近一步，江夏就回想起，自己为了主宰第十一个主人而拼搏的这些年。

最终，任务没有完成。

也不再有第十一个主人。

此时的她，不是管家，而他，也不是主人。

他们地位相当，是绝对的门当户对。

接受的皆为祝福之声。

但是江夏却听不见。

——这些她曾梦想中的声音。

当逆回川近在眼前的时候，欧阳景虽然感受到了江夏的小小抵抗，但他还是将她的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以后，我们的千金，可要由你来宠爱了。”

逆回川接过江夏的手。

“我会的，舅舅。”

欧阳景退场之后，江夏就将手从逆回川手里抽了出来。

那件事……

我要受惩罚。

你也逃不了！

白纱之后的强烈目光，逆回川明显的感受到了。

但处处都表现出抵触情感的江夏，还是乖乖地站在自己眼前。

所以，就算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发脾气，他也由她任性了。

……

两人面朝着大海的方向。

白雪被夕阳装点的富丽堂皇起来，最重要的仪式开始了。

在神父说完祷告词之后，该是两人互许誓言的时候。

即使江夏听不见，也感受到了周围人眼中的神圣氛围。

神父的嘴不动之后，江夏知道该是逆回川起誓了，但是她却一把将他的嘴捂住。

全场宾客顿时一片哑然！

江夏只是理直气壮的对着神父说了一句。

“我听见他的起誓了，请继续。”

……是上帝塞住了我的耳朵吗？

在场的人都这么以为。

神父略显疑惑地看了一眼逆回川，他则示意继续。

而当轮到江夏起誓时，她故意没有去看神父，自然也就不知道该什么时候说话。

当神父问到第三次的时候，逆回川也捂住了江夏本就没有出声的嘴。

“神父，我听到了，请继续。”

这一回，神父和所有人都习惯了。

“上帝听到了你们的誓言，新郎新娘可以交换代表承诺的戒指了。”

江夏看了眼逆回川给自己带上的戒指。

……这戒指……

跟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江夏和逆回川互相看了一眼。

在江夏开口说些什么话之前，逆回川就吻了上去。

——因为他看出了她的打算。

她打算用些更蹩脚的理由来搪塞过去。

起誓已经由着她乱来了，逆回川可不能让江夏把所有的规矩都破坏了。

总得有一个能拿的上台面的画面。

但是没想到这一吻，竟唤起了逆回川身体的记忆。

逆回川愈发大胆的，在众人眼前，一把揽过江夏的腰。

江夏诧异地猛地睁眼，见他瞳孔深处的那道涟漪，一时间竟汹涌的如饿虎般猛烈。

她将手抵在逆回川胸膛。

“这里有八百七十二个人在看着。”

逆回川抬起江夏的下巴，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唇形。

“……那我就稍微忍耐一下……我说过，别把我变得太奇怪。”

！

“这里的宾客已经觉得够奇怪的了！”

“这，都是你的错。”

退场的旋律响起，逆回川将江夏的手放进自己的胳膊中，然后缓缓向场外走去。

让他们高于所有人的红毯之上，两人各看一边。

两边都是祝福的掌声和欢呼声。

江夏还看到了扮成服务生混在其中的吴家特和齐雨深，身为经理的秦婉儿，站在最外圈守护的乌鸟鸟。

他们对着自己笑，自己却笑不出来。

这场婚礼，江夏只有遗憾。

身着的婚纱……

那一窖深藏的美酒……

做在主人席上的亲人……

挽着自己的手走上红毯的人……

站在自己身侧的人……

还有将自己与外界隔绝的耳朵……

所以，江夏在逆回川要起誓的时候，捂住了他的嘴。

祝福听不见也就罢了，她不想那誓言。

——唯独她听不见。

也不想自己的誓言。

——唯独自己听不见。

……

走出温室的时候，寒气直逼而来，江夏不由得缩起了身子。

逆回川将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等她抬起头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让我再试一次。”

“什么？”

江夏刚想低头回避，逆回川又是深深一吻。

眼角余光能看到温室中起哄闹腾的情景，江夏连忙推开逆回川。

“之前还说厌烦的人，这是在干嘛？！”

想要跑开的她，因为高跟鞋，在草地上走得并不稳当，最后还是摔进了逆回川的怀里。

“要是在意我说的话，那就再听话一点。”

……

明着不和，背地里却甜腻如蜜。

——不管是官方发布还是媒体报道，这角落一景竟夺了最大的风采。

换了身方便走动的礼服后，江夏便被逆回川带着，一圈圈的敬谢来宾。

敬着敬着，江夏在觉得自己可有可无的时候，便不见了……

“你的新娘呢？”

安齐郡走到逆回川的身边问。

“她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逆回川做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眼神还是四处找了找。

“你们今天闹得是哪一出，你记忆恢复了，还是她失忆了？”

“……没什么，等你到这一天就知道了，你不是也快了吗？”

“……我的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鼻子碰灰的安齐郡，立马逃到一边躲难。

江夏可以消无声息的不见踪影，但逆回川不可以。

——不到烟花散尽，他还需在人前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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