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白音一手拉着顾城,一手指着面前的薰衣草,声音中是显而易见的欣喜和激动,“你看,现在的薰衣草比小时候多了好多,简直是花海,好漂亮!”说着她松开顾城,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地朝着那一片紫色的海洋跑过去。
顾城看着白音灵动的身影,那身影仿佛一阵久违的清风,吹散了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他跟在白音身后,一边走一边叮嘱她小心脚下,不要摔倒。
“知道啦!”
就这样真好,顾城心想,小音什么都不用担心,就这样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白音略带疑惑的声音打断了顾城的思路,“哥哥,你过来看,谁把画放啊在这儿啦?”
顾城闻声走过去,就见白音站在画板前好奇地观察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株即将枯萎的薰衣草,可奇怪的是,原本濒临死亡的花却没有显出生命流失的病态,反倒是能让观察这幅画的人轻而易举地看出画里的生机勃勃。那股子生机仿佛要冲破画纸的屏障,站到人的面前。
“奇怪。”顾城走到白音身边,弯下腰仔细看着那幅画,”明明是快要枯萎的薰衣草,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机勃勃?”
“因为这株花后来没有死啊。“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音和顾城闻声回头,就见一位老者提了一个浇花的水壶缓缓走了过来。他面上带着笑意,慈祥的笑容牵出了眼角的皱纹,黑发中掺杂着在阳光下有些亮眼的银发,无声地告诉别人老者年事已高。可即便如此,旁人也依然能够通过老者的样貌窥见他年轻时的容貌,必然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老爷爷。“白音问,”这是您的画吗?“
老者放下水壶,笑呵呵地说:“是啊。”
“那您能告诉我们,为什么您说后来这株花没有死吗?”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了,你们两个小孩子有兴趣听一听吗?”
白音顾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有!”
老者笑了两声,理了理自己有些乱的衣服,这才走到画前。他缓慢抬手抚上那幅画,略显苍老的面容上涌现出几分怀念。薰衣草庄园弥散着阵阵花香,风跟着夏季的尾巴,在离开之前带走了最后几缕裹挟相思的花香。
老者的声音逐渐悠远了起来。
——
时阳站在原地,向四周看了看,周围除了大片大片的薰衣草花海,什么都没有。微风吹过这片紫色的海洋,带起层层夹着薰衣草花香的涟漪。
时阳觉得奇怪,他朝着那片薰衣草花海走过去,在花海前面看见了一位小姑娘。
小女孩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留着一头短发,发尾正好擦过肩膀。她怀里抱着个衣服褪色的小熊,时阳眯起眼睛看了看,小熊的嘴巴很显然被人用针线重新缝过,耳朵处也有被缝补的痕迹。
小女孩儿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即便是时阳走进了也看不清楚。他能听见小女孩儿开心的小声,清脆的童音打破了薰衣草花园的宁静悠然,带来了充满人气的温馨。时阳被着笑声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笑着问:“小姑娘,你是谁?”
小姑娘仿佛轻声说了什么。
时阳没听清,便想要凑近了听,当他要走到小姑娘身边的时候,身边的景色也开始发生了变化,一点点地消失了。
第二日清晨,时阳在闹钟的催促之下睁开眼。清晨的朝阳透过浅灰色的窗帘,给这间卧室带来了些许微弱的光亮。摆在床头柜上的电子表正在跳动着,时间显示六点钟整。
时阳坐起身揉了揉脑袋,心情算不上有多好。连续一周,每天晚上都做同样的梦境,每次都是到同样的时间点便没有了后续,他仍然不知道梦里的小女孩儿是谁。算了,不想了。时阳叹了口气,掀被子下床,还是等今天去学校报道完之后去医生那里看看吧。
时阳所在的高中是N市一所文艺兼修的重点高校,每年都会有大批从中考中脱颖而出的考生报考这所学校。一年之前,时阳通过了艺术和文化课两层考试,成功被这所高中录取。
经过一个暑假的放松,学生们很难早起,所以学校把报道时间放在了上午十点钟。时阳来得早,这个时间点刚好错开了人群,环境优美的校园里只有成荫的柳树和偶尔走过的两三个学生。
太阳打散了清晨的薄雾,它们化成露水落在柳树上,时阳走在两排柳树中间用石板铺砌成的小路上,偶尔会有两三滴露水滴下。不远处有新生在打闹,嬉笑声沿着这条小路传到时阳耳朵里,他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欢笑声,被乌云笼罩了一个早晨的坏心情瞬间变好。
时阳感叹,果然好风景会治愈坏心情。
时阳报道过后直接打车去了自己儿时呆过的医院,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那位给自己做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事实上,自己出院之后一直和这位医生保持着联系,只不过没有再来医院而已,毕竟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又难闻。
时阳叩了叩门,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医生正在看手里的病例资料,听到敲门声回过头,便看见时阳推门进来后随后带上了门。他放下资料和笔,抬手示意时阳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笑了笑,眼角出现了几道岁月篆刻的鱼尾纹。他问:“小时阳,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时阳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医生还是和当年一样,叫自己的称呼都没有变。
他坐下来,说:“医生,我最近总是连续好几个晚上做同样的梦,没头没尾的。”
医生很感兴趣,问:“什么梦,小时阳你细致描述一下。”
“梦里是大片薰衣草花海,还有一个小姑娘……哦,对了,她怀里抱着一只很破旧的小熊。”
“你知道她是谁吗?”
时阳摊手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他无奈笑笑,说:“梦里的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她每次的回答我都听不清,等我想要走进了听的时候,这个梦就会结束,每次都是这样。”
医生听完时阳的描述,靠在椅子背上双手交叉,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说:“大概和你身上这颗心脏的前主人的记忆有关,那些被前主人遗忘在记忆深处但是潜意识里一直记得的记忆会以梦境的形式重现。至于为什么小女孩的脸是模糊的,还有为什么每次做梦都不知道小女孩的名字,我想,可能是因为时间相隔太久的缘故,虽然记忆在,但是关于细节早就已经随着时间流逝,逐渐遗忘了。”
时阳沉默听完,皱眉问道:“那这个梦境大概什么时候会结束?我最近的睡眠质量很不好,而且过段时间要代表学校参加市里举办的绘画比赛,这个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睡眠不好会让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医生摇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案例,所以没办法确定什么时候会结束,一周,一个月,甚至半年,都有可能。或许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儿对原主人来说很不一般,也或许这是原主人没完成的执念……这样吧,我先给你开几副安眠的花茶配方,你睡前一个小时用温水冲泡着喝。”
“只能这样了。”时阳点头,“谢谢医生。”
“不客气。”上了年纪的医生拍拍他的肩膀,感叹道:“你是第一个心脏移植成功的案例,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过接受心脏移植的病人能够生存下来,大多数患者都死于排斥反应。总之,你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我改日和心理医生再去交流一下。”
“好。”
时阳拿着医生开的药方去领了药,便往学校赶去。
市级别大赛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时阳想趁着空闲时间练习练习,找找感觉。最近因为这个梦,他白天也没什么精神,算起来已经有一周左右没碰画笔了。
时阳是高中文艺社社长,这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必须是通过艺考且专业成绩优秀且擅长沟通的人才能胜任。时阳因为成绩优异,外加人缘好,全票通过考核,在上届社长升入高三之后顺理成章地担任了社长。
时阳赶到画室的时候,副部长林枫已经在画室了,这次的比赛成员中也包括他。
林枫问:“时阳,这次打算画什么参赛?”
时阳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拿起画笔,在白纸的左下角轻轻勾勒了一笔,这是他的小习惯
“不知道,还没想好 。”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时阳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梦境中的场景——薰衣草花海,短头发穿连衣裙的小姑娘和被她抱在怀里的熊。
林枫惊道:“不是吧,还有几天就要比赛了你还没想好?!我亲爱的社长,你没开玩笑吧?!”
时阳瞥他一眼,并没回答这个问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把糖放到嘴里。少年站在画室的窗边,傍晚的夕阳从窗外打进来照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金黄的颜色。他拿起画笔,对着空白的纸张比了比。他眯起眼睛遮住眼底势在必得的锋芒,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副社长的惊讶,平缓的声音掩盖了少年的那一份野心和桀骜。
“慌什么,我的水平你还不清楚吗。”
“哦,也对。”林枫摸了摸鼻子,不再瞎操心,“画画这东西果然是靠天赋的,人比人比死人啊。”
时阳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话。自己小时候心脏不好,不能和其他小朋友出去玩,要么就是在家里要么就是在医院里,拿着漫画书翻来覆去地看,久而久之萌生了学画画的想法,妈妈也欣然同意,请了老师来教,没想到居然发现了自己在画画方面颇有天赋。
小时候的时阳时阳对画画及其有耐心,他喜欢上了画画,沉浸在画中的时光总是快乐的,那会让他忘记病痛。
想到这,时阳不甚在意地笑笑,只靠天赋怎么行,有天赋的人数不胜数,单有天赋不努力也只是伤仲永的下场,自己这么些年地努力自然不是白费的,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付出和回报从来都是成正比的。
市级赛很快到来。
说到做到,时阳的参赛作品一举拿下N市高中组第一名,这副被时阳命名为《梦境》的画也被作为优秀学生作品放在学校橱窗里展览。就连校外的学生也慕名前来参观。高中组藏龙卧虎,有实力的人比比皆是,能从这么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梦境》这幅画没有用太复杂的绘画手法去勾勒,也没有众人所期待的那般浓墨重彩,放在其他选手的作品中显得格格不入。但画中流畅细致的线条,淡雅又不失温馨的色调却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作者铺染开来的紫色和女孩儿裙摆的颜色交织在一起,观看者仿佛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薰衣草味道的阵阵清风。没有炫技也没有刻意渲染,整幅画都是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就仿佛一片奢华盛宴之中突兀出现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莲,不顾众人惊叹,独自绽放着。
时阳站在人群后,提着自己的书包,很开心得笑。林枫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随后胳膊就搭了上来。
“可以啊时阳,牛!要不要庆祝庆祝?”
白音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