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猴珏

童绍唯说到这，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声音也变小了，仿佛稍大一点就会把那东西引出来似的，而一旁的童羽光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炸，腿肚子转筋。

“那……那后来……那后来怎么样了？”童羽怯生生地问道。

“我当然是跑了啊！”童绍唯似乎不想再回忆这一段事情了，“如果我说我一路跑回家，那东西都没有跟上来，你信么？”

“啊？”童羽一愣。

“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想要抓住我，当时吓得我全身都没知觉了，可以说完全是在凭意识在跑，就算咱们跟天笑打了那么多堕神，让我独自面对一个这么吓人的我也受不了啊！”童绍唯连连叹了一口气继续讲道。

…………

惊惶中不知跑了多久，如果放在正常的时候，童绍唯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是现在她还能保持百米冲刺一般的速度，随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她知道自己差不多快跑到家了，身体开始一点点恢复知觉，极度疲累让她很快就慢了下来，慢到她甚至觉得还不如走着快。无力感从头顶蔓延下来，趁胳膊还有力气，她把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长枪背到身后，肌肉酸麻让她全身都如烂泥一样，每跑一步都会瘫软一些。

“呼……呼……呼……”童绍唯终于跑不动了，趁自己还有点还手之力，站定身子，抽出长枪，厉声大喝道，“天杀的，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吧！”

哑寂、寒冷，空气在她身边迅速凝固下来，原本血色全无的脸蛋上，也被冻出一层淡淡的“脂粉”。除了横枪而立的童绍唯，巷子里空无一物。

“又去哪了？”童绍唯咽了口唾沫，半张着嘴还在呼哧呼哧地喘气。见半天没有动静，她把枪头顺下来，侧身挪开步子，此刻的童绍唯，竟然颇有些从容了。

…………

“你是被吓破胆了么？”童羽问道，“人饿过劲了就不饿了，你是不是吓破胆了就不怕了？”

“我也不知道。”童绍唯摇摇头，“莫名其妙的就不怕了，然后一路走回了家。”

“那你到家之后呢？”

“到家之后我家里人都睡着了，然后我就偷偷摸回床上睡了。好像躺那就睡着了，紧接着，我就做了一个怪梦。”

“怪梦？”

“我梦到那个没脑袋的东西了。”

“我的天，难道是梦魔？”

…………

童村虽然看上去很现代化了，但是家家都还是老式的砖砌土炕，炕的一头塞满柴火，烧一阵子，整个炕就都热了起来，但热得不均匀，一头烫手一头微温，童绍唯总是睡在烫手的这一头，不过此时此刻，温度早已经褪去了。她脱去外衣，掀开铺好的被子躺了进去。突然，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一块翠玉出现在眼前。

童绍唯还没看清那玉是什么样子，就吓得睁开了眼。自己还躺在床上，爸爸妈妈睡在旁边，传来阵阵安详的鼾声。

“呼——”她长出一口气，又闭上了眼，而又是闭上的一刹那，那块翠玉又出现了，这一次，她没有急着睁开眼，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这块玉。

与其说是一块玉，不如说是一对珏，它被雕成了两只小猴子，小猴子蜷着腿，上身的手臂插销样地抱着，尾巴也从一侧绕在一起，将原本分开的两块玉结合成了一块。最让她感到诧异的是，不仅小猴子的五指、面目被雕琢得一清二楚，就连小猴子的瞳孔、毛发、指甲、以及脸上手上的皱纹都清清楚楚地刻了出来，仿佛这两只小猴子不是被雕刻出来的，而是活猴子化作的玉石。

正看得出神，一声令人毛骨悚然尖叫再一次刺痛她的耳膜。

…………

“什么尖叫”童羽问道。

“就是我在牌坊那里听到的，差点把我吓背过气去！”童绍唯说这话的时候，还不住地用手抚弄胸脯，以此安抚躁动起来的心。

“那后来呢？”

“我就看到，一只猴子——或者说一个猴子的身子——从我家窗台上逃走了。”

“一只猴子的身子？”童羽听了一愣：为什么会是个身子？那头呢？

“对。”童绍唯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那头呢？”童羽把之前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没有头。”

“什么玩意？”童羽听后吓得用力探了一下头，“又是没脑袋的人，又是没脑袋的猴，你到底经历了些啥？这都是什么预兆？”

童绍唯无奈地摇了摇头：“其他的不敢说，但是那对猴珏一定有问题，或许这两个无头的东西正是猴珏所化呢。”

“不行，这可得跟天笑他们说说去。”

“等下午的吧。”童绍唯一想到要往城西区去，就觉得懒筋乱抽，全身乏力。

“哼，发生这样的事，你还敢回去？”童羽不以为意地问道。

“那……那什么——师父师娘在哪？”童绍唯立刻改了口。

“就是咱们没吃成的火锅店那。”说完，童羽拉着童绍唯踩着代步法术朝文晶晶家疾驰而去，说不上为什么，每次拉着童绍唯，就好像童绍唯只是个幻影，完全没有碰到她的触感，但是自己又确实在拉着她，不过童羽也没有多想，反正这个童绍唯是有那么点不对劲，具体怎么个不对劲，自己肉眼凡胎，还是等文晶晶看看再说吧……

…………

文晶晶回到家里，虽然习惯了家里孤独的哑寂，但还是不免叹一口气，走到楼下。

“放学啦？”正在整理橱窗的店员看到文晶晶走下来，热情地朝她打招呼。这些店员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在这工作了，小小的观山海之地，对于女性工作者来说，稳定地做一个店员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嗯！”文晶晶点点头，沉默地走到柜台后，柜台很长，就算坐下两个文晶晶也不会影响前台收银结账。她坐下来，趴在桌上，把头埋进臂弯里。

旁边的收银员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想要关心一下，却又怕打扰她睡觉，若一声不吭又显得太冷漠，好在店里还有顾客过来结账，至少忙工作是个很好的理由。

“师娘！”伴随着店门猛然推开的摩擦，童羽的声音传入耳际，正昏昏欲睡的文晶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师娘快醒醒！”眨眼间这声音已经到了跟前。

“嗯？”文晶晶惺忪地抬起头，只见童羽拉着童绍唯正焦急地看着自己，“有什么发现么？”

“童绍唯的事。”童羽把童绍唯往前拉了一下，示意她来说。

童绍唯实在不想再回忆昨晚的事了，粗略地把事情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猴？”文晶晶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次会是谁呢？黄道宫主里没有猴啊，不是宫主的话，那就一定是神了，猴神……嗯——我印象里没这个神啊。”

童羽和童绍唯张着眼睛静候文晶晶的指示，这时候，随着又一声店门打开的摩擦，成天笑走了进来。

“我听到了哦！”成天笑走到文晶晶旁边，看着童绍唯说，“猴神，这我知道。”

“说说看。”童羽说。

“嗯——也没啥可说的，他是个短命的神，但他是个公猴子啊，怎么会转世成女孩子。”成天笑说到这里，目光游离地打量了童绍唯一番，“你隐瞒性别了？”

“去你的！”童绍唯抬手要打，成天笑象征性地躲了一下，然后正色道：“书归正题，铁皮书呢？我们得看看猴子前世发生了啥，尤其是死前。”

“书在图书馆。”文晶晶说。

“图书馆？”成天笑听后一愣，看着她道，“你扔那干啥？”

“我不想天天看到，毕竟是我们的师父。”文晶晶低下了头。

“傻丫头。”他抬起手摸摸她的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好了妮妮，我们早晚要接受这个事实的。”

“那我们去图书馆吧？”童羽说着看了一眼手表，“得快点了，书那么厚，得找一阵子呢。”

…………

“图书馆”三个金色大字还如往常样地竖列在外壁上，图书馆的门紧闭着，粗壮的铁链拴在门外，像极了记忆中沙漠之都城门的铰链。

他们走到门前，文晶晶抬起手指了一下锁头，铁链便脱落下来，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成天笑弯腰把铁链捡起来，一边用魔法操控让铁链盘起，一边拉开门让妮妮和徒弟们先进去。

和之前来时一样，两旁是摆满学习用品的橱窗柜台，只不过不再有店员忙着推销教辅了。

上课楼梯，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吧台，成天笑还记得吧台后有扇门，门与白墙严丝合缝，若不是有个把手，完全不会意识到这里有个门。

“书在哪呢？”成天笑一边问，一边来到了历史文献区，在书架中间，留有一个方形凹槽，那是原本放着铁皮书的地方。

“我放到师父的房间里了。”说着，文晶晶已经带着两个徒弟来到那阴暗的角落，昏黄的灯光从白炽灯泡里散逸出来，刻画出铁门上镂雕的图画。

“吱——”门轴转动时发出痛苦嘶哑的呻吟。

“师父不在的日子，门轴都要腐坏了。”成天笑叹了口气。

“师父师娘，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快点把童绍唯的问题解决才是！”童羽提醒道。

“书在这，我找找看。”文晶晶从熊神贝卡星辛的办公桌上把铁皮书摇摇晃晃地拿了起来，看起来分量不轻。

在文晶晶把书翻开的时候，大家明显注意到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失望。

“怎么了？”成天笑习惯性的问了一句，但是他知道，这书里的内容应该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纸。

“都是白的，什么也没有写。”文晶晶有些绝望地看着成天笑，可是成天笑似乎对这本铁皮书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抬起头，望了望四周的书架：“这些书可都不是摆设，猴珏的出现，是不是指的倾世之战中战死的猴神呢？”

“猴神？还有这个神？”童绍唯翻着眼睛思索道，“我记得天上八十八星座里没有与猴有关的啊。”

“八十八星座是人类的划分方式，但是神是在人出现之前的，神用自己的方式把天国领域分成了四王宫、黄道宫和领袖宫，四王宫就是后来的四宿星宫，黄道宫也就是我们的黄道十二宫，领袖宫是愿王洞、命王岛、北极宫和善恶阁，有了人类之后，就按人类的叫法，称之为猎户宫、北极宫和天琴宫，另外落到地面之后，在沙漠之都有个神王英匹拉鲁斯，他的宫邸被称为仙王宫，但是命运之神的命王岛与星座无关，因为坐落在雨花海深处，所以也更多的被叫做雨花岛，这里面猴神所在的应该是四宿星宫之一——白虎宫——下设的觜猴宫。”

话音刚落，书架上几本黄色的书亮起光来。

“怎么回事？”文晶晶下意识地靠进成天笑的怀里，而成天笑也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这些应该是觜猴宫的宫志。”

高亮的书有很多，而且都是黄色书皮，时间并不充裕，成天笑皱着眉头，用考试时候透视书本的法术在其中寻找与那场倾世之战有关的记录。

“有什么发现吗？”童绍唯神色紧张地看着成天笑，毕竟，这件事是与自己密切相关的。

他大概看了一阵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有——但是关于猴神最后的记载，一定是在反攻沙漠之都的时候。”

“会不会记在别的宫志里？”相比于对这些历史有所了解的成天笑和文晶晶，一无所知的童羽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会，但没用。”成天笑说，“或许在别的宫志里会写着某日战于某地，猴神卒于某某，如果每个宫的宫志都记得面面俱到，恐怕这一个小书房根本放不下。”

“对了，蛇神不是一直活着呢么？找蛇神啊！”文晶晶突然道。

“诶！对啊！”成天笑激动地狠狠拍了一下手，顿时掌心麻酥酥如针扎一般，“昨儿吃完烤串，他跑哪去了？”

“回汜澜城了呗，开个传送门就走的事儿。”文晶晶说。

“得！现在几点了？”成天笑说话间，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分针刚刚偏离开时针的范围，就在这时，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刚才有人提到我了？”只见一袭白衣的蛇神正扶着门把手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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