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
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了,童羽如往常一样地来到教室,还是原来的位置,前后左右的座位空着,微红的晨光霸占着他们的桌面,班里的同学开始猜测关于他们各种不着边际的可能性,毕竟同学们多少都知道点这半年来的怪事,然而讨论的内容越来越离谱,甚至把什么背叛朋友啊、谋权篡位啊之类的桥段加到童羽身上,说是她囚禁了成天笑等人,童羽听了无奈地笑笑,转头看着成天笑的桌子,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议论。他们的桌子紧挨着,相邻地方的桌布由于摩擦挤压而皱褶发白,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洗涤,它们早已褪去刚发下来时候湛蓝的色彩。
成天笑的桌子上放着一枚小纸球,像是随意捏烂的废角,也像是故意传过来的纸条。
童羽想了想,她还记得以前大家坐在教室里,在没学会魔法传音的时候,这些纸球就成了绝佳的交流工具,但并不是完美的,每次传出去都要紧张地盯紧老师的动作,有的时候旁边的同学留意到她的动作,就会突然咳嗽,吓得她急忙把手缩回来。也有时候被老师发现,走过来把手掌一摊,示意她“上交”,童羽在第一次被抓到时真的紧张的不行,但是那次的纸条上的字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老师也就真的以为那只是垃圾了。她以为这场虚惊只是偶然,但后来她知道了是成天笑偷偷抹去了字迹便放肆起来了,以至于有一次被老师发现之后,不等她解释就拿过来一个塑料袋。
“拿着,垃圾扔这里。”
童羽记得那是数学课,老师的声音至今回响如初。可是这样的事情只能留在回忆里了。她瞥了一眼那个纸球,伸过手去把它捏在指尖,轻轻揉了揉,纸质松软,就像加了大量膨化剂的面包。
这节是班主任的课,还是黝黑的面庞,还是那细边眼镜,窗外的景色在镜片上反射出的白亮的高光,忽而左,忽而右,忽而又消失不见。
“唉——”童羽长叹一声,虽然整个教室都回荡着班主任嘹亮的声音,但还是掩盖不住这一声长叹,她看到班主任看了自己一眼,但是讲课的声音和动作没有停下,但是讲了几句之后,班主任把手里的书卷了卷,说道:“童羽,你把下面这个定义读一下。”
童羽一直在走神,根本不知道讲到了哪。前后同桌都是空的,她一边缓缓地站起来,一边把求助的目光投到左边的同学,但是他们自顾自地低着头,完全没有理会她。
“你不听讲搁那儿唉声叹气什么呢?”班主任有些不耐烦地问,“今天挺巧的哈,周围的都没来,没人唠嗑了是吗?”
童羽低着头不回答,也无法回答,她怎么也不会把这场战争从头到尾地叙述一遍,斯人已逝,就让一切随之安息吧。
“谁告诉她讲到哪儿了?”班主任眯着眼睛扫视课堂,想看看有没有同样走神的。
“老师我来!”叶铭韬举手站了起来。
…… ……
命运这个东西很是奇怪,几千年来有无数人企图利用阴阳五行之术来窥探和改变命运,然而越是改,就越朝着命运所引导的方向走去。人毕竟是人,是万千宇宙中最渺小的角落里最渺小的意志,一个人一辈子的悲欢离合,也只是眨眼的工夫,有的人费尽心思,在勾心斗角中不知不觉过完了这一生;有的人似乎看破红尘,自认为将要去往神途,生命异乎寻常地寿终正寝;但几乎所有人都是碌碌无为,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默默活着,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默默死去。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想,也一定都遇见过自己的命中注定,在某年某地,某个蝉鸣的夏天,或许擦肩而过,或许回眸一笑,那一见钟情的便是无可替代的命中注定,可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你是否足够爱那个人,那个人又是否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也许分开了,两个人过上各自的生活,在回忆中和一个不爱也不恨的人结了婚生了子,从此不再期盼自己的梦想,也不再期盼那个人,等孩子长大了,刚刚准备做一做年轻时没做的事,孩子的孩子又来了,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或许是该悲哀吧,等孩子的孩子长大了的时候,恐怕院子外面就是你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了。而等自己躺在病床直面死亡的时候,往事一幕幕重现,最放不下的,还是那个人,还想回到那个蝉鸣的夏季,还想再遇见。
…… ……
天气越来越热了,知了的幼虫开始钻出土壤,在观山观海观山海之地,人们称知了的成虫为“五音蛙”,它们爬到最近的树上,接着,裂开背部的甲壳,一只金蝉从裂口里探出头来,艰难地一点点从旧壳中爬出来,而当它们爬出来的时候,新生的翅膀也充满了体液,轻轻振动一下便能坚实地负担起身体的重量,最后,在地底蛰伏十三年的它们一同羽化,成千上万只乌黑的知了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飞上树梢,一边**可口的树汁,一边尽情歌唱,那是它们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不知不觉间,蝉鸣如潮,盛夏季节开始了。
雀尾山,万骨冢,童羽记得这是冥府入口,经过修缮,这里已经不再是废弃的模样,每座墓碑都得到了翻修,曝露在外的尸骸也逐一收入墓中,没有墓的就修一座无名墓,横成行竖成列,在里面骷髅架下还另加了一座祠堂,那是童羽特别叮嘱的。祠堂白色的围墙在白玉墓碑中并不是很扎眼,圆形的院门内嵌着两扇半圆形对开木门,她皱了下眉,似乎并不喜欢这种设计。
推开门,绕过影壁,走过鹅卵石路,迈过膝盖高的门槛走进了祠堂里。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三排灵牌呈现在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鼻头发酸。
最上边中间位置立着的灵牌上写着四个隶书大字“贝卡星辛”,名字上边写着两个小字“熊神”,名字下边也写着同样大小的六个字“轮回之主之位”。熊神左右分别是“蛇神佘动川药皇之位”、“猪神朱臻武镇山神之位”、“鹤神贺知章乐仙之位”。而从第二行起,便是她最熟悉的名字了:“水瓶宫木子欣宫主之位”、“白羊宫成天笑宫主之位”、“白羊宫文晶晶副宫主之位”、“狮子座陆东阳宫主之位”,第三行从左到右依次为“大弟子熊倩祎时间之主之位”、“二弟子雀神林梦梦黎明圣母之位”、“四弟子猴神童绍唯秩序之主之位”。
“天笑……”她说出成天笑的名字之后,无数想说的话顿时如鲠在喉了。童羽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还是同样一个蝉鸣的盛夏,他坐到了她的旁边,成为她的新同桌,而现在,成天笑最后在她面前化作光点消失的一幕还恍如昨日,“下一个蝉鸣的盛夏,我……我还想遇见你……”
“那我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童羽被吓了一跳,激灵一下几乎是跳着转过身,只见叶铭韬正笑着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提着一把奇怪的蟠龙雕饰的长刀。
“你干啥?”童羽警惕地向后退,身子不小心“哐”地撞到香案,案上的烛台晃动,带着烛光扑朔起来。
“怕什么,我又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找你的。”说着,叶铭韬反握刀柄,朝童羽恭敬地行了一礼。
“找我?”
“……”叶铭韬张口欲语,被童羽拦了下来:“先别说,我不觉得我现在想知道这些东西,等想知道的时候我会去问你的。”
“你……”叶铭韬憋回想说的话,点点头做了个深呼吸,接着,他注意到了童羽背后的三行灵牌,“他们这是——”
“你信么?”童羽反问。
“那你信么?”叶铭韬不回答她,举手里的长刀轻轻弹了一下,但是并不是金属的声音,而是像某种塑料,“这把刀名叫九龙骸,是用九条龙的骸骨炼成的。”他把刀翻过来又翻回去,刀刃呈现出骸骨一样白森森的颜色,刀柄更是直接雕成龙颅模样,“但它是假的,真的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是什么人?”童羽皱着眉头看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是叶铭韬啊,怎么了?”叶铭韬也皱着眉,莫名其妙地看着童羽。
“我的意思是,除此之外,你还是谁?”问这话的时候,童羽瞟了一眼身后的灵牌。
“不知道。”叶铭韬斩钉截铁地答道,“不过我觉得我似乎可能是别的什么身份。”
“别的——什么身份?”
“我哪知道!”叶铭韬有些委屈地说,“除了这把塑料刀,我什么也没有。”
“我不信。”童羽一脸怀疑地频频摇头。
“这样吧,我知道现在《轮回预言》在你手里,你帮我找到真的九龙骸,我就能给你证明。”
“首先你要证明你不是堕神。”
“你现在难道连我是不是堕神都分不清么?天笑都教你什么了?”
听了这话,童羽眯起眼睛盯着他,视野也跟着变暗,祠堂里流淌着的金魔法呈现出来,而叶铭韬,既没有红魔法的气息,也没有金魔法的气息,只有人的气息,也就是说,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叶铭韬,不过是一介凡人,或许他不过是好奇这段故事,想看看罢了。童羽这样想着,一口答应了他:“好,我带你去,但是我可不保证我能看到书上的字啊。”
“没关系没关系,说不定我能呢。”叶铭韬笑着挠挠头,童羽没给回答,对于叶铭韬的话,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走出祠堂就朝着图书馆走去,脚下稍稍用了些代步法术他就跟不上了。
“哎你慢点!来的时候咋没走这么快?”叶铭韬一边跑一边喊,两个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地,终于到了图书馆——这个伤心的地方。
“唉——”童羽长叹一口气,“哗啦”一声打开铁链推门走了进去。
叶铭韬明白她的感受,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推开门跟上童羽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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