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里,被天笑打碎的酒坛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一切还是最初的样子,童羽将那铁皮书拿出来,她不希望这个叶铭韬走进那间神圣的办公室。
“呐,你不是号称能看到字么?”童羽“嘭”地一声把书放到桌子上,尘埃顿时被掀了起来。
“咳!咳!”叶铭韬抬手扇了扇,“我只是说可能!”
童羽白了他一眼,丢下一句“看完记得合上。”就到后边看书架上的书了。
叶铭韬打开书,果不其然的,书里只有一页又一页的白纸,什么内容也没有,他把书合上又打开,还是没有,再合上再打开,仍然都是白纸。
“你玩呢?”童羽听着声音不耐烦地走过来一把把书合上拿了起来,“看不见还非得看,不许跟着我!”
她抱着书进了后面的办公室,过了一会锁好门又走了出来。
“你还想说啥?”
叶铭韬此时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她说:“你不想给天笑他们报仇吗?”
“报什么仇?杀他们的堕神已经死了。”童羽叹了口气。
“可还有更多。”
“在哪!在哪!他们不来就行了呗,难道要上门去找啊?”
“你干嘛对我这么大脾气啊?”
“心情不好,愿意!”
“好吧,那我们撤吧。”叶铭韬站起身,“这一年过得真快啊,再开学就高二了。”
“嗯,是啊。”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便都不再说话了,沉默着走出昏暗死寂的图书馆。
再次锁上图书馆的门,童羽竟感到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也的确,这一年她跟着成天笑的确太累了,有时候她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像是个神奇的梦,梦里自己考上了高中,遇见了喜欢的人,虽然他是另一个人的守护天使,但也无时无刻不守护着这个世界,也守护着自己,自己努力学一些魔法,好能和他同仇敌忾,和他并肩作战,今天去古老的陵墓,明天又去沉睡的古城,后天又点起一根迷香来到梦的世界,去探寻古老神明的故事,寻找他们今生今世的传人。这场梦温暖了她的整个冬天,的确算得上是美梦了,可是冬天过了的时候,梦也在一夜之间醒来,醒来之后,她发现这一切都再不存在了,没有喜欢的人,没有要好的姐妹,没有守护这个世界的天使,也没有什么古神的秘密和故事,铁皮书也不过是一页页毫无疑义的白纸。
为什么一切都消失的那么突然,那么的无影无踪?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么?就算是吧,这样我就可以不必那么伤心了,可是这一切有那么清清楚楚地刻在记忆里。这世上真的有轮回么?真的有一碗孟婆熬的汤么?我的前世,在忘川河畔,在奈何桥上,到底和谁许下了什么誓言才会坠入这轮回中来到这个地方?到底是怎样的因缘才让我遇见这场梦?没有了命运之神,自己又将走到哪条被称为定数得路上?
图书馆台阶下不远处还有不肯屈从命运的算命先生,打着不灵不要钱的旗号在糊弄路人,她不禁想看看这个算命的大仙儿到底是真是假。
“你先回去吧,我要算算。”童羽丢下一句便径直朝算命摊子走过去,叶铭韬自然不会那么老实地让回去就回去,他紧跟在童羽身后,也来到了摊子前。
算命先生披着一件棕色的斗篷,斗篷上的大兜帽遮下来,挡住整个面部,只能从阴影里看到留着灰白山羊胡的下巴。他见有人来,身子稍稍一颤,但是什么话也没说。
这帮当大仙儿的都这毛病——童羽顺便又回想了一下电影里求仙问道时候的样子,然后开口道:“咳咳,上仙……”
“胡说!”那算命先生打断童羽的话,“鄙人不过能窥天命耳,何以上仙呼?”
“啊,对不起,那我该怎么称呼?”童羽问的同时,叶铭韬悄悄提醒她说:“人家是算命先生,就叫先生好了。”
“嗯——”算命先生听了叶铭韬的话拉长声音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就这样吧。”
“那——先生……”童羽刚要发问,算命先生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只掉了漆的绿色方凳,凳子不低,差不多和童羽的腿一样,长方形的凳面,整个凳子都是由古老的榫铆技术钉在一起,而且是实实在在的粗木头,除了绿色的油漆已经沿着木纹剥蚀殆尽,木头的边角也都被磨得光滑发亮,仿佛人们夏天里出了一天油的额头。
“先生。”童羽坐下后继续说道,“我有几个朋友离开我了,我想知道,他们来世会在哪里。”
算命先生似乎怔了一下,的确,人们大多都算自己,算今生今世,算健康算金钱,头一回见到算朋友来世的。他默不作声,左手手背向上,拇指在另外四指的指尖指肚和指根之间来回揉搓。
“先生何故迟疑啊?”叶铭韬疑惑地问道。
“姑娘,你很久没回过家了吧?”
此言一出,童羽当即愣住了,她似乎真的很久都没有回过家了,仅凭一个假身糊弄家里肉眼凡胎的父母。
算命先生没抬头,但是似乎已经感觉到童羽的一切内心活动似的说:“想起什么了么?快回去看看吧。”
说完,先生轻轻向下拽了一下兜帽,将下巴也盖住了,然后把手收入宽大的袖子里,旁边的叶铭韬见状想要帮着问点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算命先生的一个止语的手势拦下了。
“叶铭韬,你跟我回家一趟行吗?”童羽抬起头看着他。虽然不很情愿,但他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叶铭韬地翘起眉毛说道:“好吧,就算你欠我个人情。”
“这么个小事还得要人情。”童羽嘟着嘴低声咕哝道。
“好吧好吧好吧。”叶铭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先看看你家到底有什么事再说。”
“手给我。”
“啊?”叶铭韬仿佛没听清似的一愣,但还是下意识地把手抬起了一些,“干……干啥?”
“当然是快点走了!”童羽一把抓住他悬在半空的手,施展开代步法术朝着童家堡的方向“溜”去。而叶铭韬由于和她有直接的接触,脚下也被代步法术托了起来,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惊慌,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童羽的动作,于是跟着她学了起来,不到一条街的距离,叶铭韬就可以熟练地掌握平衡了。
再走这条熟悉的老路,童羽不禁想起每天和童绍唯一起上学放学的日子,那时的她们还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神与魔,魔法也只是电视里百看不厌的特效,而现在,虽然一切的不可能都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是不希望这都是真的,幸好有叶铭韬在身旁,这种不远不近的同学关系能让她对自己的情绪有所控制,不然的话,她敢肯定自己一定会在半路上哭出来。
很快,童羽和叶铭韬就到了纵断观山观海观山海之地的城墙下。城墙在这一段的位置本来是密不透风的,用来抵御外敌,后来城墙内外都统一了,城墙留下来唯一的意义便是观赏了,再后来,在“反古风运动”结束后,一条连接观江观河观江河之地的公路修到这里,并且补助建成了童家堡,童羽的爷爷就是童家堡最早的那一批童村人。
穿过城门洞子,童家堡高高挂在旗杆上的亮黄大旗便映入眼帘,一个刚正不阿的隶书“童”字,随着旗子一同迎风曲折,就仿佛童羽和童绍唯,虽有与堕神抗争到底的决心,却无奈命运使然,只得任其沉浮。
这是叶铭韬第一次到观山区东面以外的地方,童家堡从外向内层层叠高,童氏大旗的旗杆就插在顶端那一户人家里。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这座童家堡被一圈类似护城河的水道围了起来,一看就是人工挖的,但它并不是死水,正南方向由一条四驾宽的河道将水引向观海区,红蓝花顶的帐篷盖着攒动的人头和鼎沸的人声远远地蔓延过来。而童家堡小山背面,也有一条差不多宽的河道,清澈的河水沿着河道注入“护城河”,想必这里的水都是从雀尾山上下来的吧。
“你们家这是要起义怎么着?”叶铭韬打趣道。
“你们家才要起义呢。”童羽白了他一眼说,“我小时候它就这样。”
脚下的法术蹭了两蹭,便来走进了商贩地摊的包围之中。杀价声此起彼伏,吆喝声更是直冲霄汉,仿佛是要把天人叫下来似的。而远处,叶铭韬隐约看见一座木桥连接着两岸,看来这些商贩大多都是从童村和童家堡出来的菜农,相中了这个交通要道,在此聚合成市,时至今日,应该没有人会记得谁是第一个在这里摆摊的人了。这些摊贩们把道路占去大半,再加上挨挨挤挤的人群,就更加水泄不通了。童羽皱着眉头寻找挤进去的机会,而叶铭韬手搭凉棚四处眺望,不负所望地,前边不远就有几个间隔比较大又没什么人的帐篷,他拉着童羽从那几个帐篷之间七拐八绕地穿了过来。然而在出来的时候,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和韭菜味扑面而来,童羽回过头,只见一堆鱼杂正堆在角落里发臭,残破的鱼头、带血的内脏和闪闪泛光的鱼鳞,被不知多少只苍蝇据为己有。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摊子上时候,一块块整洁的鱼肉呈现在眼前,白的剔透如玉,红的鲜嫩如唇,肉瓣的裂痕清晰可见,直看得她口舌生津,恨不得抓一块过来生吃了它。
又往前挤了一阵,那座隐约可见的木桥终于以一个能承万人的姿态展现在叶铭韬的视野中,这是一座“人”字形木桥,底端分别连接入海河的两岸,而顶端则跨过“护城河”,直通童家堡南大门。
见此情景,童羽二话不说念动咒语,拉着叶铭韬直接滑到河对岸,趁着没被太多人注意到,穿过南大门躲进了童家堡。
“你干嘛?也不提前说一声,吓我一跳。”叶铭韬拍打着慌乱中蹭到身上的泥土。
“我可不想往桥上挤,把那老古董挤塌了可就不是沾点泥这么简单了。”童羽倔强地说。
童家堡的围墙不高,南大门也不宏伟,只是围墙修到这里留下四驾宽的空,然后镶上对开的两扇门板。
门板向内开着,一角和底部已经陷入地里,被黄土紧紧抱住,顶部更是被不知几百还是几千年的风沙剥蚀成利刃般的参差。
“你家在哪?”叶铭韬问道。童羽得意洋洋地指着那面童氏大旗用近乎傲慢地语气说道:“那个就是,没看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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