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白大伯子家,右手边还是个牙克石房子,但是不像白大伯子家那般有棱有角,这一间大体上是个椭圆形的房子,对面的是一间拐角形长屋,拐弯的地方建成了楼,楼顶有时钟,摆锤安静地悬在下面,指针停留在了不知哪一天的12点17分。
继续向右,经过了几户人家后,到了一座风车下便没有了房屋,而裂谷也到了尽头。百流相会,流水潺潺,带着风车吱呀吱呀地转动着,风车的木架与布篷已经朽烂发黑。
“这里的人真懒,我自己一个人打理整个梦国也没有破败成这样的风车。”貉神看着风车摇摇头。
“可能因为这里的人不会魔法,修风车又太麻烦吧。”童羽猜测着说。
“这里怎么会没有魔力?”叶铭韬说,“有驼神在啊。”
“用你提醒我?”
“嘘——”貉神突然把头压下,示意他们别出声,然后朝着前面一努嘴,“到了。”
再看前面,之前还是一片空旷,现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小城,城内地势极高,可以看到里面的建筑层层向上,而且所有建筑都是用牙克石搭建。可奇怪的是,城门并没有卫兵把守,也没有锁,甚至都没有关上,半开着两人宽的大缝。
“要进去么?”童羽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个劲的发怵,以之前和成天笑一同的经历来看,这城里定是有什么古怪,若是像奈瑞阿城那般遇见个自己人还好,倘若遇见了敌人,而且又被设下重重陷阱,那这样贸然进去基本就是在劫难逃插翅难飞。
“开!”貉神大喝一声,把正出神的童羽吓了一跳,同时就听得嘎啦啦一阵刺耳的响声,牙克石城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从城门里散出一股漆黑的雾气,同时还伴随着一股沟渠般的恶臭。虽然这气味瞬间就消散了,但童、叶二人还是觉得胃里翻滚了一下,若再多闻一秒都有可能从胃到肠吐个干净。
“哼!何方妖孽,竟敢在此造次!”貉神纵身一跃落在城门前,向上撩起乱牙钺,只见一道紫光顺着乱牙钺舞动的轨道画出一弯月牙向着斜上的方向直切出去消失在夜空,同时城头“咔吧!”一声脆响被切成了碎片,炸开的碎石带着紫色的火焰劈里啪啦落在地上。
声音沉没在死寂的黑夜里,此时此刻,万物沉静,静到仿佛星月的光芒都有声音。貉神横过乱牙钺,摆好一个随时砍出去的姿势一点点向前挪步,童羽和叶铭韬叶不敢离貉神太远,在乱牙钺的攻击范围外不远不近地跟着。
就在他们以为这是一座空城的时候,三道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吓得他们立刻聚做一团各朝一面,童羽借着钥匙的魔力变出一把淡蓝色的魔刀,叶铭韬则抽出了那把仿制的九龙骸。而那三道闪电在落地之后并没有奔三人而来,而是顺时针飞速旋转,就在转成一个圆环的时候,貉神大叫一声:“不好,中计了!”
可是根本来不及反应,圆环突然缩小,貉神还没做好起跳的姿势,就连同童叶二人被圆环死死套在了一起。
“段箴,我弄死你!”貉神破口大骂。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随着笑声,一个秃头白须的黑衣人缓缓走了过来。
“白大伯子?”貉神困惑地皱紧了眉头,倒不是因为面前这人下套抓自己,而是因为自己竟然没有识破这些个人类的小伎俩。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窥探古神的秘密。”
“我探寻个屁,给我松开!”貉神愤怒地想要挣脱。
“松开?”随着脸颊上的肌肉骤然抽动,白大伯子冷笑了一声,“我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你引到这里,怎么能轻易地放了你呢?”
“引到这里?”貉神听后愣住了,他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地中了一个人类的圈套。
“你忘了么?那个有关永夜之街的梦。”白大伯子提醒了一句,好不隐藏自己此时此刻的得意,“根本没有永夜之街,是我自己偷天换日创造了这个没有太阳与白昼的地方。”
“你引我们到这里干什么?”左边的叶铭韬问道,同时地,虽然徒劳,但身子还是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为了实现我主人的重生!”白大伯子说到这里,表情忽然变得僵硬,双眼也变得空洞,他呆呆地转过身,面朝最高的建筑跪拜在地上,“我的主人,我是您忠实的奴仆,现在我已经为您带来了最后的灵魂,马上您就可以实现重生了,降临吧,魔法的尊主!”
话音刚落,貉神和童、叶二人就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又一亮,场景竟然在这一瞬间由街市变成了室内,看样子应该是那最高的建筑的里面,无形间的转换仿佛是那建筑自己传送了过来,而不是谁把自己传送到了建筑里面。
忽然,捆着自己的红色光圈消失了,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松下来,反而渐渐地凝固,像被冻僵一般,他转动眼珠,看到地上有一个法阵,这是“神鬼拘足阵”,貉神记得这个法阵,曾经在最早的一次封魔之战时见过,后来的倾世之战也出现过,只不过没注意施法的是谁,只知道用这个法术的不是堕神。此时的貉神见了这“神鬼拘足阵”,也就明白自己面对的一定是某个已经故去或者回到天国的兄弟。他又转动眼珠看看旁边的童羽和叶铭韬,他们是人类,并没有像自己这样被拘得死死的,他们至少可以活动身体,只是双脚不能动。
正出神的时候,那红色的光圈又出现了,在屋顶盘旋了一圈重新分成三个,分别落在前面正中和左右三个角落,随后化身成人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白大伯子一直保持着一扣到地的跪拜姿势,全程不敢抬头看一眼。
等那三个人走近,貉神认出了其中一个,也就是正中间的那个,身穿红衣黑裤,黑发白眉。
“诶?你不是门口那个么?”
“哼……”那人轻蔑地冷笑一声,“没想到你在这法阵里还能说话,果然还是有点实力,但你马上就要死了,没关系,我们的主人会铭记你的牺牲。”
“让我死?没那么容易!”貉神大喝一声,身体发出玻璃炸碎的声音,接着就挣脱了束缚,用力一掌拍在地上暴跳而起,同时从袖子里绰出貉面乱牙钺,照着中间那人搂头盖脸劈下来,可是那人反应极快,抽身直取叶铭韬和童羽。而貉神反应更快,掐诀念咒间已经拦在面前,转身横扫,钺刃正砍在那人腰间,顿时红光乍现,那人一个金蝉脱壳闪身出去,只留两件破衣服落在原地,同时另外那两个人以及地上跪拜着的白大伯子也都消失了。
“你们快跑,我来挡住他们!”貉神大手一推,带出一股紫雾,直接将二人推了出去。貉神正想跟出去,大门却突然咣当一声关上了。貉神先是撞,没有撞开,接着又抡起武器劈,却被某种不知名的法术弹开了。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果然身手不凡啊!”
貉神转回身,那三个人从四周的暗影中走了出来,和之前不同的是,他们都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斗篷和面罩,看来这是三个以刺杀为业的刺客。
“你们是谁?”貉神警惕地问着。
“呦,看来你想死个明白,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中间的人向前一步道,“你面对的,是逍遥会三剑客,我们管理着整个逍遥会,为逍遥神收集灵魂,再收集到一个就可以让逍遥神大人重生了。”
“那么你们一定有个名号什么的吧?”貉神试探着问道。
“不错,我是匕鞘。”中间的人说完又指了指左手边的和右边的,依次介绍道,“这是靴刺,这是抓钩。”
“鸡鸣狗盗之辈。”貉神不屑地说。
“好,就依你。”匕鞘说,“那么以你的话说,你马上就要死在鸡鸣狗盗之辈的手里了。”
“想得美!”貉神双脚踏地腾空而起,钺刃带出紫色的烟雾,将自己隐藏其中。
“嘿嘿,我最擅长在迷雾中偷袭了!”抓钩阴森一笑,从背后绰出一杆长矛,抖手将长矛掷出,但在长矛即将离手的时候抓住了长矛的尾端,矛尖随惯性脱离了矛杆,拖着一条藏在杆内的长绳直奔貉神的紫雾之中。
“你看哪呢?”抓钩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脑后,心中一惊,想要闪身攻击,但是不知怎么,手脚竟然不听使唤,进而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仿佛被什么力量操控着,提到奔向离自己最近的匕鞘。
“大哥躲开,我不受控制了!”抓钩慌忙喊道,但话音未落刀就已经砍了过去。匕鞘见来不及躲,便抽刀架住这一击,接着向一侧翻滚闪开,抓钩的刀直切在地上,生生切进地里拔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匕鞘爬起来问道。
“不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抓钩开始有些慌了,这时候那边的靴刺抽刀朝抓钩砍过来。
“我也不受控制!”靴刺慌忙喊道。
“快救我!”抓钩也大喊。匕鞘见状上去先是架住靴刺的攻击,接着一脚踹开抓钩,由于力量分散,靴刺的刀压着匕鞘的刀切了下来,在匕鞘腿上来了一刀之后也切进地里拔不出来了。
匕鞘疼得大叫一声,腿上就像拧开了阀门似的喷出了一股血。
抓钩被踹开之后竟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于是如法炮制地也给了靴刺一脚。紫雾还在头顶旋转,匕鞘忍着疼站起身,双手一提抓钩和靴刺的领子,噗的一声消失了,与此同时紫雾突然狂暴地翻滚起来,接着向四周扩散消失,三剑客互相撕扯着从空中落下,匕鞘在中间,怀里抱着一只简陋的提线木偶。
“该死,让他逃了!”匕鞘懊恼地把木偶摔在地上,拆开绑着袖口的绷带缠在大腿的伤口上,警觉地观察四周。
“这里到处都是拘足阵,他是跑不出去的,我们就在这守着,看他能藏到什么时候。”靴刺说着就坐在了台阶上。
台阶的最上面放着一把王座,暗红的靠背高得夸张,边缘被做成火焰的形状,仿佛一团高高烧着的烈火;扶手被雕刻得很华丽,镶嵌了各种颜色的大大小小的珠宝水晶。王座没有空着,上面坐着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不知是靠背衬得,还是生前真的不高,那具尸体怎么看都觉得十分小巧,之所以被烧成这样,怕是被谁一脚踹进了篝火里吧——貉神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现在他就算杀了这所谓的三剑客也没有意义,自己根本无法摆脱这些“随处可见”的拘足阵。
童羽和叶铭韬被推出门外之后便一路跑到了城外,可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别跑,为我的主人献上灵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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