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茶会的欢迎仪式

传说中斯基泰人的骑兵曾经给西征的帝国骑士们造成过沉重的打击，更早的年代，这些游牧民族骑兵的入侵更是将东大陆化为焦土。只因为他们能隐没自己的行迹，在完全无法预料之处发起突袭。这样的本领在战场上远比帝国骑士们的单兵作战能力有用。

尽管一位帝国骑士足可以对付六名以上的斯基泰骑兵，但斯基泰人只要趁骑士们兵力分散，缺乏戒备忽然发起奇袭，骑士们立刻会陷入指挥混乱的状态，一旦分割开来各自为战，很快就一个个倒在斯基泰人简陋的刀剑围攻之下。

毕竟一切作战决策的基础都是情报，遏制住对方的情报侦察能力，就可以让对方指挥官变成瞎子和聋子。一旦能隐去自己的行迹，对方就失去了进攻的目标，防御时也要到处提防，分散兵力。可谓主动权尽在手中。

灰精灵们也是如此。

传闻皇家骑士团不曾参与围剿灰精灵盗匪，原因仅仅是，将帅们认为无法在荒原上追踪这些盗匪，这是一场无法获胜的战争。而几年前的帝国卫戍军团和领主们的遭遇也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卡德尔第一次亲眼看到了“活生生”的证据。

“我刚才发现的时候，整个哨站，一百多人，十几位侍从骑士，一位正式骑士，全部……牺牲了。”特丽斯顿了一下，“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卡德尔和她带马走过那些被长矛钉在地上的尸体，经过那些被不知什么器械破坏掉的木墙，穿过血染的大门，看到的是一个燃烧的营地。

有些士兵的遗体被木桩子穿起来，立在燃烧的营房门口，在火焰中发出焦糊难闻的味道……

还有些则彻底被扯碎了，看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切断咬碎，仿佛大型的魔兽的痕迹，可是很多人身上还插着箭。

帝国骑士的旗帜还在营地的角楼上飘荡，一名死去的骑士却半截身体趴在角楼的边缘。地上有的血迹都没有干涸。

这并非战斗，而是一场一边倒的短促屠杀。

帝国的卫戍军团，制式装备，标准的边境哨所配置。

可他们在一击之下，却未能还手就已经全灭。士兵和军官要么倒在警戒岗位上，要么倒在奔向战斗位置的路上，还有的明显是被从营房里拖出来杀死的。

对方既不搜寻战利品，也不夺取旗帜，仅仅是为了杀戮歼灭。

“卡德尔同学……”

“是他们，没错了。走吧，我们回去。”卡德尔带动战马，准备离开这个满是火焰和浓烟的营地，忽然又勒住缰绳。

“等等，那个人还有气！”卡德尔翻身下马。

他向着墙角奔跑过去。而特丽斯也跟着过去。

那是个盔甲凌乱的中年骑士，肩甲和护腿的绳子都松开了，并不是没绑紧，而是一开始就没穿上，血迹正从他的身上涌出。一切都证明，敌人来得太过突然。

“坚持住，我现在来救你。”卡德尔抱起那个骑士，准备给他包扎，却愣住了——盔甲中最为坚固的胸甲不知道在什么的打击下，竟然彻底碎裂，那些锋利的金属碎片在一击之下扎进了骑士的身体里，血肉模糊！如果说那一击将他的铠甲和肋骨一并打碎，那么这连带的伤害则断绝了他接受治愈的可能……

“……谢谢你，年轻人。不过，没用了。”中年骑士在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靠在营房的墙壁上。

卡德尔默然无语。

“请问，这里究竟发生什么？”特丽斯忍不住问。

中年骑士只是摇摇头：“是灰精灵。他们的女王……咳，咳咳咳！”

他的嘴边喷溅出血来。卡德尔相帮他擦去，却被拦住了。

“快逃吧……他们，他们太强了。只是瞬间的事，我们就已经……咳咳……”

卡德尔和特丽斯无言地站起来。

战斗早已结束，而他们无法做什么去改变结局。如果战斗时候，他们也在，无非是和骑士的同伴们一样倒在这里。

“年轻人，你的剑还在吧，请帮我最后一个忙。”中年骑士渴盼地看着他。

在特丽斯惊疑的目光中，卡德尔对骑士点头，拔出了他的那把制式骑兵剑。

“卡德尔同学，难道是要……”特丽斯捂住了嘴巴，瞪圆了眼睛。

骑士喘息着，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谢谢，让你这样的年轻人做这种事，抱歉了……帝国万岁。”

卡德尔面色严肃，开口说：“愿你的灵魂飞向自由，荣耀与安宁永远与你相伴。光荣的帝国骑士……帝国万岁。”

然后他举起了长剑。

剑光闪过，液体四溅，喷满了墙壁。

卡德尔静静地收起剑，对着死去的骑士鞠了一躬。

特丽斯在短暂的呆然后，也跟着他鞠了一躬。

“逃跑么……”卡德尔心想，这是不可能的。他们的队伍中隐藏着这战斗的缘由，而茶会的主人也早已等候他们多时了，甚至不惜导演这些血腥隆重的欢迎仪式来招待他们。

马蹄响彻在草原上，两人并排催马疾驰。

“卡德尔同学，回队伍后……怎么办？”特丽斯在旁边的马上求助似的看着他。

“还有办法，安雅，对方应该是冲着她来的。只要我们能交出那些捕奴贩奴的佣兵，还有她，这样灰精灵们应该不至于会杀死所有人……”

卡德尔冷静地说。

特丽斯略微安下心来。一路上的经验让她觉得，这个少年只要这么说了，那么一切困难都能解决。

是呢，坚固的城寨，几十倍的敌人，都被他们毫发无损地完胜解决了。

眼下的灰精灵，应该……

在奔跑的马上，特丽斯瞄向他认真严肃的侧脸。

没问题的。

有这个少年在的话。

“特丽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之后的路途，你能带着他们几个，还有商队一路抵达柯林斯要塞吗？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特丽斯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这句话里的意味。她甚至急切地直呼名字：

“卡德尔，你难道打算……”

“这是很有可能出现的情况。艾琳娜她太善良温柔，处理实务也不如你果断；基德和米莉尔也没办法担任这个任务。只有你合适，如果我不在的情况下，请你代我接任队长。”

卡德尔的话语毫无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很普通的事实。

少女理了理额角的发梢：“可是呢，卡德尔，没有你的话，我们……”

卡德尔却打断道：“没关系，不用继续向前行动，艾斯塔尼亚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学校也不可能会让小队继续执行任务了。这不困难，这里距离要塞也不过只有两天的路程，一路上的哨站都有更强的兵力驻守，特丽斯你没问题的。”

特丽斯沉默了。

不，并不是担心这些。

领导队伍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哪怕遇到小规模的战斗，虽然没有卡德尔那样漂亮，但也不成问题。

只是……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我又不是要去送死，只是去和那些堕落精灵们交涉而已。交涉的时候，我很可能没办法同时指挥队伍呢。”卡德尔笑了。

“卡德尔……你，要活着回来哦。”

“这不是当然嘛。”

特丽斯露出了温柔甜美的笑容，让人百看不厌的笑，还想以后多看看。

“哎呀……爱丽和米莉尔同学，竟然会对你这样一个没品的家伙有好感！在她们两个决出胜负之前，你可不要死掉了哦……不然她们可会伤心欲绝的！可以让帝国最大的两个家族的公爵小姐都为一个男人担忧，这可是头一次呢。”

卡德尔也愉快地大笑起来：“说起来，基德跟我说，我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是哦，我承认，卡德尔很有魅力呢。”特丽斯掩着嘴，眉目间流转着不一样的眼神。

“怎么，特丽斯也爱上我了？这可是罪过啊。”卡德尔一夹马肚子，战马加速奔驰起来。

“得寸进尺！爱丽听到这些话可是会很伤心的哦。”

两人就这样互相开着玩笑，缓解紧张的情绪，冲散营地里那一幕给他们留下的情绪。

卡德尔不愿想象自己的朋友们也会像那位可怜的骑士和他的同伴们一样。他握紧了缰绳，迎着天空中盘旋的那些巨鸟策马奔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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