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雄辩与诡辩

不过，这场口舌之辩尚未结束。

卡德尔真正的优势在于，有安雅帮忙，他了解对方的情报。这女精灵再能察言观色，看到的也不过是表面上能看到的东西。

敌明我暗。

于是卡德尔决定出牌。

“议长大人，您当然可以拘禁甚至杀了我们。可是，精灵头上的这笔账是赖不掉的……”

“你说什么？”

“我好心地提醒您，那两个女孩子，一个是史顿公爵的女儿，一位是卡斯德尼家有爵位继承权的大小姐……如果帝国最有权势的两位公爵在灰精灵面前有什么不测，你以为皇帝陛下会坐视不管吗？账会算到谁头上呢？”卡德尔的声音带着凌厉的杀气。

“史顿公爵……你说的不过是猜测罢了。哼，区区一个骑士，还想靠谎言威胁我这个全权谈判代表？你恐怕连史顿公爵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吧，可笑！”

软弱的回应，正是被拿捏住要害的表现——这是那位老人教授给他的。

卡德尔笑了。

当年公爵的城堡府邸可是他和艾琳娜两个人的游乐园，哪怕他们玩闹的时候打烂了拉托西亚水晶玻璃，踹倒了昂贵的艺术雕塑，那位精神健硕又有趣的公爵大人也只会摸着他们的头夸奖他们有精神爱运动。

这就是情报上的优势了。华勒为了压制他的气势，竟然暴露了底牌。

这笑容让华勒很不舒服，心理上的优势又颠倒过来了。

他也不回应她的挑衅，接着说：“这么做可是会给森林带来战争，摧毁多年以来帝国和精灵们达成的和平协约——议长大人对她们出手之前，想好后果才好。原本今年帝国和精灵的谈判就不甚顺利，灰精灵杀杀普通的商队，帝国的贵族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果你们公开地挑衅帝国权威，两位大公爵和皇帝陛下的怒火，你们打算拿刀剑来抵抗吗？”

这样的威胁对肆无忌惮的灰精灵根本没有用处，然而政客们却是瞻前顾后的，华勒大概会吃这一套——说不定，精灵们的政治和人类一样肮脏诡谲。

卡德尔一直觉得，这位阿姨对安雅小公主的担心关注恐怕不那么单纯。

一个议长，千里迢迢地跑到这片帝国腹地的草原来，和精灵们早就抛弃的堕落姐们们为伍，这样的事光传出去就会对政客的名声造成打击。她之所以为了此事出来，应该还有其他政治上的目的，比如救出公主来提高自己的地位，至少也是以此表示对安雅母亲，那位精灵女王大人的巨大支持，以便之后索取政治上的报答。

活了三百年的狐狸政客纯粹因为对翘家小公主的关爱担心，一路追赶寻找捕奴者千里路途——安雅可能会信，但卡德尔从不信这种鬼话，哪怕是种族标签上贴着善良、仁爱的精灵们。

政客们行善，也是为了政治目的——那位老人不止一次如是教导他。

“我的后果可轮不到你来替我想！我改主意了，你现在就必须交出公主殿下，不然我就会让灰精灵们把那几个俏丫头绑回来！”

这位华勒议长已经失去了冷静和从容，就像刚才弱点被窥见的他一样。

双方都有弱点，然而卡德尔的话语和表情告诉华勒，这张绑架牌对我无效。

而这位华勒议长的真正巨大弱点，却一句话在卡德尔面前暴露无遗……

会察言观色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

少年看到了胜算。

卡德尔不为所动地瞪回去，他指了指不远处骑在剑齿豹上的灰精灵首领。

“他们这些满地流窜的灰精灵盗匪自然无所谓，帝国军团很难逮住他们，可是安雅罗提普森林距离西部军团的驻地不远。整个安雅罗提普森林都会被夷为平地啊，因为您，可敬的议长大人！我真为精灵们的不幸感到悲哀。”

“你这混蛋，不许侮辱……”

卡德尔更加大声地说：“就算帝国不出兵烧了你们这些森林野人住的树窝，卡斯德尼家也绝对会借此为机会，推翻禁止捕奴的法令，废止条约！他们会不会这样做，和帝国谈判过上百年的议长大人你比我清楚，对吗！到时候就领主们甚至会组织上万人的捕奴军队杀入你们的森林，让你们全都沦为阶下囚，捉去调教成给贵族们玩乐的**隶！”

卡德尔大大方方地说着羞辱对方的词语，狠狠地打击这只三百年的母狐狸的自尊。

华勒张口结舌。

效果让卡德尔都惊喜。

虽然这是比诡辩更加不入流的贱招。

但贱招要是好用，干嘛不用呢……卡德尔可不是在这种生死之间还会在意节操的蠢人。朋友们的性命可比这些无谓的东西宝贵得多。

看来这样犯规的下贱攻击对自尊高贵的女精灵们格外好用，卡德尔心中暗喜，那再补一刀好了。

他开口说：“嘿。您知道吗，虽然您在精灵里看起来也不那么年轻，但脸蛋和身材都是上乘，很多年轻贵族就喜欢您这样子的有年纪有气质的尤物，比年轻姑娘更带劲。听说两个月前卡斯德尼家族在南方的拍卖会上卖了一只三百多岁的精灵**，恐怕还要比您老一些吧……您猜猜卖了多少钱？”

“你……”

“八千金币！”

卡德尔不管她极度难看的脸色，更加高兴地说：“……当然了，像华勒大人这样的女精灵保养得更漂亮，还有议长的尊贵身份，如果沦为奴隶的话，整个帝国的男人们都会不能自已吧。到时候拍卖场挤破门开，大贵族们一掷千金，卖的价钱可就是天价了，我向您保证，绝对几倍于这个数！”

在脸色变了一变后，她终于咬牙说：“你……我们不必谈下去了。苏，把你的手下借给我，我去捉这个人类小鬼的同伴！”

谈判就这样终结了。

然而卡德尔却丝毫不慌张。

已经快要赢了。

这位议长大人失去冷静之下，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问题，卡德尔却早已觉察到了。

灰精灵女士和华勒，两人完全不同的目的。

还有她们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华勒除了动嘴，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格调动那些灰精灵卫队，全要倚仗那位灰精灵首领。而灰精灵女士却对华勒的提议始终作壁上观，兴趣缺缺。

甚至当卡德尔指摘她们是盗匪时，言语中挑拨她们时，这位女士都一言不发。

当卡德尔说出要把精灵们变成奴隶的话语时，她的反应也很是值得玩味。

“苏，快点把人借给我！”华勒焦急地说。

最有趣的就是现在——

呵，灰精灵女王竟然没理睬她。

机会很大。

他转向那位一直沉默着的灰精灵女士：“女王陛下。”

还差这最后一步。

卡德尔大费周章地和华勒周旋，一切的铺垫都是为了接下来的——

“哦……怎么，想向我求助吗，年轻的骑士？”那位面目刺人的精灵女王含笑问。

当然不是了。

如果我求助，你只会立刻照着那只老狐狸的话去做，说不定还会一高兴干脆连艾琳娜他们带着商队全杀光吧，以你的疯狂嗜血本性。

你是不吃这套的。

所以……

卡德尔终于递出了杀招——

“华勒议长虽然清楚这么做的严重后果，却执意要做。可是您杀光商队和帝国卫戍部队的目的无非震慑捕奴者和整个人类大陆。”

血玫瑰女王却沉默了。

她低着头，看不到她的反应。

话中的利害让金发的女精灵议长慌乱起来。华勒焦急地插嘴：“苏！不要听这个家伙胡诌，他刚才就在骗我们，现在还想……”

卡德尔立刻用传音战技压过她的声音，不让她捣乱——

“虽然手段残忍，精灵捕奴行动却在您的血腥屠杀下渐渐消失。您虽然被精灵们放逐，却一直是精灵的真正保护者，为了遏制奴隶贸易做得远比精灵长老评议会要多，几十年来被您拯救的精灵数以千计！可是这位议长大人现在借助您的力量，却为她自己牟利，不惜以整个精灵族的前途为代价！”

他笃定这一击一定能够穿心！

“尊敬的女王陛下，您觉得，是否还应该把武装借给这位议长大人呢？！”

女士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然后——

“呵呵，哈哈哈哈哈！”灰精灵女士干涩刺耳的笑声畅快地飞散在暴风雨中，“小家伙，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年轻的人类骑士竟然也有雄辩的本领！”

胜负早在刚才就已经分出，卡德尔想。

一如所料。

华勒议长还想做最后的挽回。

“我的姐妹，你不是很清楚吗，人类他们都是些撒谎的……”

然而灰精灵女士用眼神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精彩，太精彩了，我的姐姐，看看你狼狈的样子，输的这么难看，呵呵呵，这幅扭曲表情我多久没看到了？这可比杀掉几个软弱的人类开心多了！”

灰精灵女王看向卡德尔，脸上那些破碎的甲叶随着笑容撑开：“小家伙你果然不是个无聊的人类，今晚的茶会不虚此行。

（下午才下课，又正好错开了更新时间。不好意思发晚了。今晚还有两更，希望内容让读者老爷们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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