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守护之剑 破灭之枪

安雅感觉到了绝望。

她立刻明白了，这位灰精灵阿姨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卡德尔活下去。虽然不懂武技，但安雅靠直觉就能明白阿姨有多强，只是在玩弄卡德尔罢了！

被绑住的她只能勉强直起身子坐在地上，用小脚丫哗哗地踩着水，好让卡德尔知道自己的心情。

灰精灵阿姨的恐怖力量似乎让卡德尔都难以支撑，但却避开了她。

然而大哥哥似乎打定主意不理睬她了，明明知道她焦灼恐慌的心情，却头也不回。

骗子，大哥哥是骗子，安雅一边流泪一边在心中叫喊。

说好，要大家一起活下去的，却撒谎骗人……

不但骗了艾琳娜姐姐他们，也骗了她。艾琳娜姐姐他们活下来，可他却要被杀掉了。

……不对，卡德尔并没有骗她——

“如果安雅遇到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件事……安雅觉得非做不可，无论如何都要去做——哪怕会让她们伤心，哪怕是撒谎欺骗她们，安雅也一定要遵从自己的意志……”

卡德尔话中所指，还有他为什么会说那样一席话，安雅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大哥哥所说的，非做不可的事吗……

哪怕让艾琳娜姐姐他们伤心，欺骗他们，也要救他们——可是，这样大哥哥不就会死吗！？

为什么要明白呢，安雅不想明白。

如果是要用这种方式明白，宁可不要明白。

大哥哥继续说谎就好了……

活下来，然后继续对安雅说谎啊！

哪怕是谎言，又有什么关系？！

卡德尔紧咬牙关，抵抗着这潮汐般袭来的威能，总算没有跪倒。

能在圣骑士解放力量的面前拔剑屹立而不跪倒，经常让许多骑士们吹嘘，认为是实力和勇气的象征。

然而领教过那个老人手段的卡德尔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强力的战技，更不是圣骑士真正的力量——只不过是一个解放力量时难以避免的余波……即便如此，就让很多人难以自持。

对了，安雅！

卡德尔正要回过头去看——

“你不用担心公主殿下，我特意避开了她。看好你自己。可爱的小骑士，再多给我一点惊喜吧！呵，呵呵呵！”

拥有圣骑士实力的堕落精灵亢奋而病态地笑。

卡德尔心中一沉。

那位老师曾经在一次演武试炼的中间无意提起过，能够收敛控制这种精神场余波的武者，通常实力要比纯粹四散力量的人强很多。能控制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

这位堕落精灵，年岁未必有华勒大，可是在卡德尔眼里，她的实力就像这片浩淼的荒原之湖，根本看不到边界，绝不是刚踏入圣骑士领域的初成者！

难怪，她流寇一般的部队能够对抗整个帝国的围捕……

那杆凌厉的枪仿佛一条深渊，随着灰精灵首领的力量解放，深邃纯粹的杀机泉涌般从亮金色的华丽枪刃上喷射出来，瞬间溢满了整个天地！

卡德尔按着剑不敢动，凌厉无形的杀气就几乎让他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刺穿无数次了。

“……真是荣幸，能在有生之年见识到女王陛下真正的力量。”卡德尔努力地挤出一丝冷笑，空气中的一切都沾染上了这个精灵武士无敌的力量，让他感觉到窒息。

他心中的骄傲和骑士的尊严也热切地鸣动着。

能被这样华丽壮绝的力量所葬送，倒在这样一杆枪下，任何一个骑士都会觉得是种荣耀吧。

“按照你们的规矩，在杀你之前……可爱的小骑士，报出你的名字。”

随着她挥动武器，更强的杀意爆发式地射向卡德尔的胸口。他甚至觉得心脏和呼吸都被压迫住了。

女精灵矫健的身体前倾，收敛了锋芒的长枪轻压在水面上，她的身体和那柄击杀过无数强悍骑士和指挥官的传奇长枪合二为一，正是蓄势爆发的前兆。

这可不是骑士的决斗礼仪，你把用词和程序都错了，卡德尔忍不住埋怨，好让自己能轻松一点。

他用力握紧长剑，横在胸口。仿佛这样的动作就能抵挡圣骑士即将到来的强击——这一枪恐怕能撼动大地，撕裂天空，就连浑身鳞甲的巨龙也会在这样的攻击面前颤抖。而他只有手中的一柄帝国制式骑兵剑。

她让自己报上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女孩稚嫩婉转的声音问。

真是怀念啊，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呢？那个已经死去的自己，那个不必用无数假面掩盖真实面孔的自己……

“卡德尔，卡德尔·埃森瑞姆·塔隆，这是我的名字。”在初遇那个婚约者小丫头时，早已死去的小男孩如是回答。

这是他早就放弃掉的名字。

姓氏早已成为禁忌的历史，而现在，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人也马上要在这片荒原上倒下……

艾琳娜她们应该快要抵达安全地点了吧……卡德尔·卡塔罗尼亚·李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那么，就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卡德尔·埃森瑞姆……塔隆！这是我的名字。能与女王陛下一战，甚幸。”

卡德尔努力用平稳的声音报上了这个名字。

如果这便是终结，那么至少让这位卓绝的武士记住这个名字吧，记住这个即将彻底死灭，被人遗忘的名字。

灰精灵首领颔首：“我记得住了，你的名字。卡德尔·埃森瑞姆·塔隆。”

于是这件事也完成了。

再无牵挂。

卡德尔的脚下冒起了战技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所有的高阶骑士战技一口气释放！这是抵达大骑士境界都难以做到的事，也是多年来在那位老人的调教鞭笞之下熔炼出的努力成果。他不曾用这样的本领去争夺荣誉，甚至在艾琳娜他们面前刻意掩饰力量。

可是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

高阶·军神之威，高阶·巨熊之力，高阶·电光流刃，高阶·迅雷步，高阶·无相之心……这些战技，只要掌握了两个个，就可以晋升正式骑士职介了，然而卡德尔却一口气同时释放了六七个。

卡德尔每释放一重战技，对面的精灵首领脸上的愉悦之色就浓一分。

“哇哦……这样的力量和技巧，以你的年纪，已经不止是天才了！我抽到了头彩——你的老师叫什么名字？”

她并不在意卡德尔释放的这些技能，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卡德尔的挣扎越是漂亮有力，她才会越开心。

“他从未告诉过我名字。”

卡德尔的全身都笼罩在五颜六色的光芒中，他手中的长剑闪耀着青白色的电光。

“啊，是吗……真可惜。他有个很优秀的学生，今天就要死在这片荒原上了。”灰精灵女士悠然地做出了断言，脸上真的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有什么办法吗，卡德尔飞速地思考。

跪地求饶？卡德尔不无幽默地想到。

这样对方可能会瞬间用力量将自己的脑袋压碎。

而且，这不是骑士的死法。

平时也就罢了，最后至少也要死得帅气一点，像个骑士。

在那个可怖的老师面前，卡德尔早已习惯将对方的绝对力量视为理所当然。

他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战技，竭力将力量和速度强化到极致。但他可不认为，有机会去反杀圣骑士。这些高阶骑士战技在对方眼中根本是杂耍一般的把戏，完全不可能伤及分毫。

忽然，脑海里，关于卡德尔·埃森瑞姆·塔隆的记忆跳了出来——

“卡德尔，那伯伯和叔叔他们在做什么呀？”

“他们在对练啦，那个叔叔用的长枪很厉害，不过老爹的剑也很厉害。艾琳娜觉得谁会赢呢？”

“……卡德尔觉得谁会赢，我就和卡德尔一样好了。”

“这样不可以啦。艾琳娜到底觉得谁更厉害呢？”

“唔，那长枪看起来好厉害……”

“什么嘛，艾琳娜就看好了，老爹的剑超厉害的，一定能一剑斩飞对方的枪！”

然后他们真的看到了，塔隆家族秘传的剑技……

不，卡德尔心想，我并没有忘记。

他唯一能够接住老师斩击的那一招，原本就来自于父亲曾经展示过的秘剑。

那么，就来试试吧，让这位傲慢的精灵圣骑士也见识一下。

“准备好了？”

卡德尔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摆出了架势。

“呵……”灰精灵首领将那杆枪轻点在水面上，整个身体的体势已经紧绷到了极致。

只有一次机会，卡德尔握紧了剑，努力地回想映在幼小的自己眼中的那一剑。

守护之剑。

以攻为守，以守为攻，当对于攻守之势理解到了深刻的境地，大多数骑士都会选择掌握主动的进攻。

塔隆家族秘传的剑却不一样。

所有的力量和速度都是为了挥动剑，不是为了斩杀敌人，仅仅要斩开敌人凌厉致命的攻击。

“卡德尔，你记着，在真正强大的骑士面前，铠甲和盾牌都是累赘，它们只会给你带来致命破绽。能够保护你的唯有手中的剑。”

“可是如果老爹说的是对的……那为什么还要有铠甲和盾牌呢？”不满足的小卡德尔总喜欢与老爹顶嘴。

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却不恼怒，淡然地说：“因为那是防御弱者的武器。我所说的强者是指——比你强大得多的敌人。”

“我只用这一枪。”

话音未落，卡德尔眼里，整个世界都颠覆破碎了。这是卓绝力量爆发引起的精神场余波，足以摧毁弱小的敌人的视野和心神——

她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可是对手刚发动，卡德尔就明白了，这的确就是必杀之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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