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说起来，你长大了呢，小家伙。自从跟了你的老师，我都没见过你了。”女人轰隆隆地大笑，全身的赘肉都跟着抖动。

她只穿单薄的内衣，毫不在意地在卡德尔面前袒露着身体。

“看到您活力焕发，风采依旧。”卡德尔礼貌地说。

其中也有这个肥硕的女人——几年过后她似乎更加胖了，脖子变粗，脸仿佛都缩进了一圈赘肉里。

这女人放弃灰衣勋爵的席位，退出结社之前，卡德尔还在“埋葬者”机关中工作，刚完成了几次重要的任务，年仅十三岁就达成了契约。

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数名灰衣勋爵都试图招揽这位年幼的刺客。

“啊啊，可惜了，当年竟然让那个丑陋的老东西把你从我的手中抢走。你这些年受尽他折磨了吧……你当时就该来我这里。”

到你这里？

卡德尔无言地瞥了一眼被女人踹下台阶的那个可怜的小男孩。

他想要摸索到摔掉的盘子，却因为失去了视觉，又被截掉了双手而不能成功。

他大概以为会受到女人严厉惩罚吧，吓得瑟瑟发抖，无法视物的眼睛流出泪水，却不敢哭出声。

“啊，你放心好了。你已经长大了，我对现在的你没有兴趣。”女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轻松随性地说。

如果几年前就不同了……

她故意这么说，仿佛在享受着卡德尔的不快一般。

但卡德尔不敢公然得罪她。

哪怕失去了灰衣勋爵的席位，这个女人权势可怖，手腕更是有如雷霆。

在格兰特纳家族血腥的继承权争斗中，本来身处末席的她毫无机会，可她干掉了格兰特纳家同辈嫡系的两个表哥，才登上了领主之位。之后她的亲弟弟试图反抗，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卧室床上。

垂涎血统和头衔才和她结婚的可怜男人被吓坏了，乖乖地签下一纸协定，宣布全部的领地和财产都归他夫人所有，然后仓皇逃出了帝国，不知所踪……

她快速收缴了权力，控制了整个行省的局势，多年悄然的经营下，格兰特纳家的全部家臣和军队居然都听令于她。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女公爵才二十七岁。

“我们还是回正题吧，夫人。最近城里发生的事情您一定也都知道。有个流氓头子他无法无天地……”

“我年纪大了，每天在这里休息，城里的政务不归我管，你应该去找我姐夫认命的市政首长。”女人说。

“可安德烈，他是您的下属。”

“以前他是，可现在我已经退出了结社。他做的任何事情也和我无关。”

——这不过是惯用的伎俩而已。

那些官员早就在安德烈的收买胁迫下变成了摆设。

而安德烈的势力原本就属于这位权势、财富惊人的女公爵。

通常结社里上位者退出后都会造成血腥的争斗，为了抢夺留下的下级成员，或者为了不让其他人掠夺到退出者的资源，平素共事的灰衣勋爵们仿佛争夺肉食的巨鲨一般撕咬。

但这位莱托娜夫人虽然名义上退出了鸢尾花的高阶干部行列，却没有人胆敢把爪子伸到艾森伯格来。

所有鸢尾花的成员都心知肚明，安德烈和他的手下依然是她的爪牙……

“夫人说笑了。您的威严和权力令我敬畏，您的手段和实力在整个帝国也受人敬仰，我怎敢要求您去为一个低贱可鄙的流氓头子负责。”

卡德尔这虚伪敷衍的奉承让女人笑了——正合她胃口。

女公爵仿佛用自己的经历向整个帝国证明，道德、荣誉都无关紧要，实力和手段才是第一位的，甚至她那贵为皇妃的表姐也不得不中了她的算计。

欧叶娜皇妃对这个狠辣恶毒的表妹恨之入骨，却为了家族的利益，不得不与这个恶魔合作，劝说皇帝接受了女公爵登位的事实。

所有的帝国贵族都厌恶这个女人，但无人能动摇她的位置。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卡德尔于是抛出了第二张牌——

“只是，我的两名队员身份特殊，她们是帝国公爵的子嗣，却遭到了安德烈的公然挑衅。如果不做些惩处，事情闹大，可能会牵涉到您和两个公爵家系的关系。卡斯德尼家族和史顿家族都很重视这两个女孩，视她们为掌上明珠。”

家传的武器都在米莉尔和艾琳娜手上。

这也是事实。

这个女人在帝国的贵族圈子里十分孤立，比起艾斯塔尼亚公爵还要严重得太多。

就算她不在意下级贵族们私下流传关于她身材和癖性的恶毒讽刺、诅咒和谩骂，但史顿公爵和卡斯德尼家族却令她忌惮。

她是个讲究实力逻辑的人，像史顿公爵这样披着贵族道德光环的凶猛狮子，还有南方那个炙手可热的家族，实力都在她之上。

“你在威胁我吗？”女人的目光猛地闪过了杀意。

卡德尔却不为所动：“不敢。我只是替您考虑而已。”

“哼……”

女人毫不意外，表情冷漠。

“我说了，我不管这件事。安德烈的事情与我无关。你想要调动卫兵，或者发布通缉令，你自己去找塔尔弗雷德。只要他同意，我的意见无足轻重。”

又一次，她将事情推诿到一边。

然后，他说出了准备好的话：

“也就是说，您确定，安德烈的任何事情都与您无关？”

“啊，和我没关系。他怎么样，我都不管。我讨厌兜圈子和重复。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还有几个小宝贝等着我去疼爱呢。”

说完，胖女人就打算要走，可她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声音却带着愠怒——卡德尔笑了。

“……喂，你这小子……”

中招了。

卡德尔根本要的不是她在警力和支援上的协作，要的只是这样一句话：与她无关。

女公爵明白了，卡德尔要亲自动手清除安德烈！

这可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手段也好，规模也好，这个鸢尾花结社出身的刺客想要玩的绝不是小规模的动作……

最开始的话就是陷阱，误导她以为卡德尔要恳求她帮忙。

只是要求她不要出手。

“您刚肯定地说了，和您没有关系。请您放心，之后的事情我不会来麻烦您。但也请您记住自己刚说过的话。我觉得，贵族们都会在乎自己的承诺。一位前灰衣勋爵就更是如此。”

卡德尔露出胜利般的笑容。

表态已经到手。

赢了。

然而女公爵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啊，很好，很好……小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竟敢在这里，在格兰特纳家族的地盘戏弄我！”

杀气从这个胖女人的周身急剧涌起来，比卡德尔见过的所有法师都要强烈，只有大骑士才会涌出的浓烈杀气漩涡一般包裹住了整个大厅。

“啊，抱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只是说了，安德烈的事情和您没有关系。”

女人恼怒地一拍巴掌。

没有卷轴，也没有法杖，五颜六色的魔法符文竟然凭空升起，在她周身环绕，刺眼的光辉将吊灯上暗淡的光压过。

魔法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不安地鸣动。

“看来你不懂呢，小子，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切，正好，我很久活动筋骨了……”

没有卫兵，因为这个女人本来就是最凶悍的战斗法师——墙上那所有的魔兽，包括那具地龙的头颅标本，全是她独自猎杀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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