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安德烈疯狂地逃窜着。

他竭尽所能地调用加速战技，沿着甬道拼命地迈步奔逃。

刚才的一幕几乎将他的魂都吓掉。

三个黑甲骑士反应迟钝，他却看清楚了：在一片幽暗之中，那成群的嗜血幽影正蠢蠢欲动，簇拥着卡德尔，臣服在他脚下——宛若暴虐的群鬼簇拥着魔王，虎视眈眈，作势欲扑。

那副景象，他想想就汗毛直立。

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

“那小子，真的是人类吗？”

格莱姆死了毫不奇怪。安德烈觉得，再厉害的骑士也会倒在在这种不可理喻的邪恶力量下。

他穿过狼藉的甬道，来到尽头的楼梯，然后拾级而上。

安德烈打定主意立刻逃离这里，跑的越远越好。

加速战技全开的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一路向着地面上前进。

很快，螺旋楼梯到了尽头，晴朗的月夜星空映入视线。

被削平的“地基”展露在面前。

总算出来了，安德烈长舒一口气，正要拔腿奔跑——视野忽然被灼热的火焰覆盖！

“嘿！”

红发女孩挥舞巨大的火焰战锤，向着他的脸上全力锤击！

安德烈大惊失色——竟然中了埋伏！

全部的加速战技刚用过，来不及切换，遭遇偷袭的他只能勉强伸出双臂护住门面。

随着一声怪异的闷响，他惨叫着倒飞出去！

缠绕高温火焰的战槌全力命中了他，双手的血肉全部烤焦，骨头折断，未能全部遮掩住的面部更是遭到了烈焰灼烧！

天旋地转，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试图扑灭身上刺痛的火苗。

五官被灼伤，双眼剧痛，双臂更是疼得让他几乎失去意识。可最后瞥见的画面更让他恐惧——栗色长发的女孩正面色如霜地拔出匕首，向他冲来……

是特丽丝。

他在地上终于滚灭了火苗，却听见脚步声一步步接近，来到他的身边。

“特丽丝，是你吗……咕啊啊啊！”

一只脚狠狠地在他**！

他缩起腿，全身颤抖。

“是我，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安德烈叔叔。”

的确是熟悉的声音，带着冰霜般的寒意。

“放心，我可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死的。好不容易我们见面了，你不是很想陪我聊聊吗……”少女冷笑，却用冰冷的刀锋轻轻剐蹭着安德烈的脖子。

“特丽丝，那个……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唔哦哦！”

——特丽丝狠狠地一脚踩在他柔软的小腹，坚硬的鞋根没入他的肉中。

“哦呵呵，我也学到了很多，很多……手段，迫不及待地等着服侍您呢……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我定会用这双手……”

特丽丝俯下身子，伸手的手卡住了安德烈的喉咙，大力之下指甲划破他的皮肤，留下深长的血痕……

“……让您满意舒服的。”

接着，安德烈腿上一痛，麻痹感从伤口迅速蔓延——意识沉入黑暗。

“居然，这么，这么简单就成功了？”

米莉尔放下战槌，都不敢相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安德烈——特丽丝正用拔出他腿上的麻痹针剂，用绳子捆住他。

他们三人战战兢兢地接近这里，唯恐遇到之前恐怖的强敌。

整个豪宅被夷为平地，只剩下地基。这份无匹的威力原本令三人望而却步，但基德却发现，附近没有敌人和卡德尔两人离开的痕迹。于是他判断，他们全部都在豪宅下的地宫里战斗，卡德尔和艾琳娜可能还活着。

三人决定在地下出口处设伏，由米莉尔负责主攻，其他两人掩护。

防护伪装很简单，是基德用几分钟做的；而米莉尔的战槌攻击虽然强悍，进攻套路和征候都太过明显，面对全神应对的大骑士时吃尽苦头，对更高阶的对手恐怕更难以奏效。

三人心知，自己的行为已经超越了无谋和鲁莽，接近送死了。安德烈再弱也是一名大骑士。

可他居然如此仓皇地冲出来，毫无警惕地中了伏击。而之后也没有其他敌人出现了，黑甲的骑士们也好，那个实力高不可测的对手也好，都不见踪影。卡德尔和艾莉娜同样不曾出现。

“这家伙的伤势，要不要处理下……他这样下去可能会死掉。”基德看着俘虏双臂触目惊心的伤口，又看了看特丽丝的脸色，谨慎地提议。

一击得手，这样的结果让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放心，他身体硬朗得很，这样死不掉，我们可没功夫浪费时间治疗敌人。”特丽丝冷冰冰地说。

“啊……那就都交给你好了。其他的敌人，似乎还没有从地下出来。我们得再做准备。米莉尔！”

“没问题。基德你再给我来一张伪装网。”

大小姐旗开得胜，一下就干掉了一个大骑士，让她很是兴奋。

“我说特丽丝，要不要见好就收？假如那个敌人在，等他出来……我们就都完了。”基德认真地说，“现在带着俘虏逃跑怎么样？”

“你不是说，没有侦测到强烈的战技痕迹吗？”

“这个……我也拿不准。”基德有些尴尬，“毕竟下面的深度太深了，地形又复杂。刚才的地震完了之后，就再没有反应了。”

特丽丝思考了一会，看向地上躺着的安德烈说：“好吧。我先把这家伙弄醒，掏出些情报来。”

可就在她掏出长针，准备弄醒安德烈开始拷问时，异变突生——

“危险，有敌……唔啊！”基德的惨叫从背后传来。

“呀啊……”

“米莉尔，基德！”特丽丝震惊地回头，却见两人都被魔法的光辉命中，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而一张闪着魔法光辉的网从头而降，她急忙想要发动战技反抗，却发现满眼都是魔法铭文的白光——倦意从四肢和身体泛起，迅速蔓延到全身，消解了她的意识。

糟糕了，这样强的睡眠魔法……

特丽丝也无力抵抗这强大的法术，只能任由睡意包裹住自己，软软地倒在地上……

……

“卡德尔就把我当做普通的女孩子吧，可以吗？”

她这样说了。

少女眼中的感情炙热，却又不安地等着卡德尔的回答。

其实一点也不普通，卡德尔心想。

不管是作为骑士的艾琳娜，还是身为女孩子的艾琳娜，都很美丽耀眼。一头金发披散着，一如她小时候的样子。卸掉了刚硬闪亮的甲胄，放下了佩剑，少女柔软曼妙的胴体正缩在他怀里。单薄的内衣遮不住女孩白嫩诱人的身体。

楚楚可怜的表情更让人想要拥她入怀，竭力保护她了。

就在不久前，当两人的生命都快要终结时，他不是还肆意地吻着她，要做出告白吗？

如今击败了敌人，胜利之后又何必说些无聊又残酷的事呢——未来也好，两人的立场也好，为何要不懂风情地提及这些让她伤心哭泣呢？

帝国骑士也好，鸢尾花结社也好，此刻都没有关系吧，暂时就忘掉那些吧……

“啊，既然艾琳娜实现了约定，那么作为奖励和赔礼……”卡德尔的目光移到了少女娇艳柔软的红唇上。

看懂了彼此的眼神，少女青涩却主动地索取着他的嘴唇，整个身体都压上来。

他们又一次尽情地吻着。

“唔唔……卡德尔，唔唔……”

吻了许久，两人的嘴唇才分开，轻轻喘息着。

的确是个激烈又长久的吻。

少女脸蛋红红的。

“卡德尔……我很害怕，”她亲昵地用手捧着他的侧脸，深深看着他，“我怕你会离开……我不知道，失去你，自己还能否拿起剑来。抱歉，我，这样很不像话吧，这样任性的说法……”

“是吗……艾琳娜，是为了我，才拿起剑选择成为骑士的吗？”

骑士的战斗意志是凭心选择的，是自由和勇气选择。

为了恋情而成为骑士，这样的事情，的确说不过去。正统的骑士们都会抗拒甚至贬斥这样的想法。

艾琳娜她作为学生会长，又是家族和学院都寄予厚望的天才骑士少女，想必平时被灌输了不少这样的事情。

而艾琳娜性格认真谨慎，自律严格，一定为这样的事情苦恼吧——

“很差劲吧……我，我对父亲撒了谎。这样，可以被原谅吗？卡德尔，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少女将头枕在卡德尔肩膀上。

“当然可以了。”

“诶诶！”

卡德尔摸了摸女孩困惑的脸蛋：“艾琳娜不知道我还活着的时候，也有努力锻炼成为骑士吧？”

“呃……是的。”

“那么，遇到我之后，是否松懈了呢？没有吧？”

“那种事……”

“那就没问题咯。”他满不在乎地说。

这是诡辩。

而且这种情况下绝不是简单的敷衍能解答的。

疑惑的种子在艾琳娜心里，却被卡德尔所诉说的事情，被他作为鸢尾花结社成员的真相快速催生长大。

走到这一步，已经避不开了，卡德尔心中暗叹。

卡德尔窥探着少女的脸——

“可是……我想到卡德尔会去鸢尾花结社，会离开我……还会，还会有一天，要和卡德尔成为敌人……”

不希望这个女孩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卡德尔心想。

可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是这样，宛如光和影。帝国骑士与鸢尾花结社，乃是注定的死敌。

结社的阴影又一次活跃地蔓延到帝国各处，而看似平稳的帝国政局也暗潮汹涌。说不定这样下去，未来会有一天，他和艾琳娜要再战场上作为敌人相遇，挥舞刀剑斩向对方。

更糟糕的事情是——这个女孩分明是为了他才拿起剑的。

一旦骑士失去了战斗意志……

少女抽泣着：“我做不到……做不到继续战斗下去！如果卡德尔不能离开结社，没办法摆脱这样的身份……”少女紧紧地抱着他，让他有些憋气，“那么我成为骑士，和卡德尔为敌，这样残忍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下糟糕了，卡德尔心想，曾经的戏言酿下因缘，终于到了不得不品尝苦果的时候。

抽身离开，遁入阴影，让少女独自走向光明之地，这样的结局都做不到了。

“呜……我绝不愿意和卡德尔为敌。骑士什么的，我大概也无法拿起剑了吧……不如就让我……唔！”

少女瞪大了眼睛，因为卡德尔用手指按住了少女的嘴唇，制止她说下去。

他叹了口气，眼中却浮现出奇妙的神色来。

他握紧拳头。

有办法解决，能让怀里的女孩不再哭泣，不再痛苦挣扎，几乎要舍弃理想责任。

“呵，再这样逼迫艾琳娜，我可就比那个老混蛋更过分了。”

“你，你在说什么呀？”女孩不解。

卡德尔心中叹息。

他是知道那个办法的……也知道代价。

这代价，就由我来背负吧，卡德尔看着少女满是泪水的脸心想。如果可以让她不再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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