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城墙之外

“列车还有十分钟即将离站，请还未上车的乘客尽快检票上车。”

中午，十一点五十分。

叶歌靠在窗边，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风景。站台上空荡荡的，甚至连他们所在的这节车厢里也看不到其余的乘客，甚至连第三排的位置都没有，整节车厢只有他与白娅所在的两排座位。刚进来的时候，要不是看到了窗边的两排座位，他还以为自己进了旅馆的房间，不仅有电视，就连床铺和独立洗手间都有。

车厢外面光明正大地写着“天命”两个字，叶歌也不知道是该说什么还是叹气。但叶歌多多少少也从这个位置看出来，白娅在“组织”里的待遇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先不说这是最前的车厢，光是这种装潢就和叶歌想象中的火车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白娅倒是习以为常，甚至很熟练地问服务员要了咖啡和平板，现在正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啪啪啪地在平板上按着，大概是在写些什么。至于小灰，进火车后就自己从袋子里跑出来了，现在正窝在白娅大腿上睡午觉。

叶歌没去打扰她。他想起来自己还是第一次坐火车，这么想似乎也挺新鲜的。而且，要在城市间移动的话一定会看到城市外，也就是“高墙”外的风景，因此叶歌对这趟旅行抱有相当的期待。应该，不会如想象中的那般无聊吧。

“叶歌很期待吗？”倒是白娅突然抬起头看了叶歌一眼，问道。

“什么？”叶歌微微转头看向白娅。

“旅行。”白娅低头操作着平板，“姑且先说好，这趟旅行应该会持续个两三天吧，毕竟这次要去的城市离这里有点远。”

“有点远……是多远？”叶歌问。

“穿越小半个国家的程度吧。”白娅把平板转过来，微微叹了口气，“本部来信息了，要我回去一趟。说是有新素材了，而且不好运输……真是任性的要求啊。本来我们目的地不是那边的，但组织为此特意修改了班次。”

叶歌看着平板，上面是这个国家的地图，地图上画着一条红线，**在偏下半部，终点却在偏上半部。虽然就地图上看到的距离不是很远，但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段距离有多远了。

只是，地图上的边界已经和他印象中的有许多不同了。毕竟这里和原本已经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然后呢？”叶歌没想通这是什么意思。

“列车只是为了把我们送过去，暂时来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了。”白娅把平板转回去，继续在上面划着，“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改变一下这种浪费人力又浪费钱的作风。”

原来是真的包车了啊……

有钱到这种程度，叶歌已经有些麻木了，除了苦笑也做不出别的表情。他便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的风景，不过看到车站上的挂钟快转到十二点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说起来，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做了。”

“哪个？”白娅微微歪头，“有什么东西忘记买了吗？”

“不，不是说要顺便去一下苏楠那边吗。”叶歌姑且还是记得的。

“来不及了。那边应该开始了吧。”白娅低头看着平板，手指停了下来。

“开始？什么？”叶歌没有理解。

“演唱会。因为楠楠是偶像明星啊。”白娅把平板转向叶歌那边，推到两人中间，“要看看吗？”

“这不是一片黑……”叶歌还没说完，屏幕便突然亮了起来。并不是屏幕亮了，只是，灯打开了而已。聚光灯照射到舞台的中央，舞台下亮起无数星光——荧光棒的光芒。有谁站在那舞台的中央，满脸笑容地朝台下挥手。

他认出来，那是早上才见过的苏楠。不过，发型和早上不一样，大概是特意打理过。只要看着这样的情景，很简单就能理解她是多受欢迎的人。至少看到场下的观众，绝对不是“很多”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要听声音吗？”白娅伸出手，在平板边上划了一下，把声音调大。

“她很出名吗？”叶歌一边看着和观众互动的苏楠，一边问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的风景开始往后倒退，火车发车了。只是叶歌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仅仅是看着屏幕里。即便隔着屏幕，他都能听到现场传来的那近乎呐喊的回答。明明苏楠只是很简单地在提问，说着一些简单的笑话，所有人却都在迎合着她。

万众瞩目。

“很出名。不如说，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特别是青年。”白娅很平静地解释着，视线放在屏幕里的苏楠身上，“最好的包装，最好的宣传，最好的公关，万里挑一的外观，再加上因子的作用……”

“因子？”叶歌忍不住问。

“恩，楠楠的因子还是我制作的，我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只是来自一只‘普通种’的因子，但是这份因子有着不分年龄与性别让人产生好感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白娅抿了口咖啡，轻轻揉了揉小灰的脑袋。

“有么……”叶歌倒是没什么感觉。但硬要说的话，苏楠确实很漂亮，即便是去挑剔也很难找出什么缺点来。根据白娅的说法，他很容易能够理解到，她之所以站在那里也是来自于组织的授意，至少是组织在背后操作。

“对普通人来说而已。因子之间也是存在‘等级压制’这种说法的。”白娅放下杯子，轻轻点了点平板，“安静点，要开始了。”

叶歌当然知道，是演唱会要正式开始了。毕竟，闲聊再怎么也只是暖场和转场休息的手段而已，正戏当然是歌唱的部分。他其实听不出到底好不好，但毫无疑问，不需要去评价，他只要撑着脑袋，安安静静的听就可以了。

那里，本来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舞台。一切都属于她，舞台也好，演员也好，欢呼也好，疯狂也好，予取予求。他听不见那个人在唱什么，但看得到那在舞台中，在一切的陪衬中间，那无比耀眼的身影。

他很羡慕。

不是羡慕那个人能被那么多人喜欢，能被簇拥着。而是羡慕一个人，能够如此倾尽一切地去享受一件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

他发现了，因子夺走了他的“恐惧”，他不会再对任何事物感到畏惧。而一个不畏惧失败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一件事抱有这种感情的。

待到一首歌唱完，白娅才开口道：“怎么样，楠楠很厉害吧。”

“恩，很厉害。”叶歌点了点头，表情一如既往。

“好了，这样你也算粉丝了。下次和她聊一聊吧，她会原谅你的。”白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把平板转回到自己这边。也只有聊到苏楠的时候，她才会笑得这么自然。

“你们关系很好吗？”叶歌倒是不在意，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窗外依旧是城市的风景，不过离“高墙”很近了，大概再过不久就能离开城市的范围了吧。

“很小的时候，楠楠就和我说她想成为明星。这样我们也算是……实现了小时候各自的愿望了吧。”白娅低头看着平板，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那是叶歌没有见过的表情。原来那个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的白娅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只是他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仅仅是接了一句：“是么，不也挺好吗。”

“叶歌呢？”白娅抬起头，看向叶歌，“你总是一副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有想做的事情吗？”

“有。”叶歌很自然地回答道，“有很多很多啊，没做过的事情我都想去做一遍。在那之前，要是死了就太亏了。”

“叶歌……真是奇怪的人。”白娅微微歪头。真是笼统到，让人不知道作何回答的回答。可看叶歌的样子，又不像是随口说出来的。即便是白娅也理解不了，到底哪边才是叶歌真心的想法。

“或许吧。”叶歌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只是，对任何事都不抱期待罢了。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人就是这么简单的生物。

——叮咚

有什么声音响起，火车的广播里传来机械的声音：

“即将离开，安全区域。”

叶歌微微回过神，往窗外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火车穿过了“高墙”，只要稍稍回头便能看到那几乎把整个城市围起来的高大城墙。

就仿佛，从牢笼里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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