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九十四：君曾许愿，妾何曾依（1）

一百五十年前。

开元市那时还只是一个县城，虽然不大，但却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却是中部一个很重要的枢纽城市，商贾云集，街市繁华，就算是周边几个大城市的热闹程度也不及它。

只不过因为很早以前有风水家在此立下地不可扩五寸，土不可挖十丈，否则必有地怒神罚于此地的警告。

因此开元市的规模一直都没有扩大，直到几十年前，这种想法才被推翻，开元市的规模才得以扩大，最后升级为地州市。

但一百五十年前自然还只是开元县城罢了，街市最热闹的地方位于市中心的四丈里长街，以中心一家两层楼高的大茶楼为中心店，道路四通八达，并且四条主干道十分宽敞，四马架拉 的大型摇车也能通过，因此商贾们大多将商铺建立在这里。

而位于四丈里长街南街的一家罗记药铺，是在此开设了近百年有余的老药房了，一徒单传至今六代，目前的掌柜叫罗讼，弟子名叫陆礼生，至于之后改不改姓罗，倒也不是大家关心的事情。

罗记药房在开元市名声很好，医术好是一方面，而且对穷人免收八成的看诊费引来一片赞誉，罗老头的弟子陆礼生又是一个秀气的白面小生，到了适婚的年龄，自然是引来周围媒婆的重点关注。

不过，最近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消息，罗府里住进去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少女，发出黑绸，目如灿星，肤如凝脂，穿着一袭白衣如仙女临尘。

然后自然更八婆的消息就是这名女子居然是陆礼生的未婚妻，这自然是引来了街坊邻居的热情套路和热烈的关注了。

当然，当事人是不知道的。

“礼生啊，那位姑娘身体如何？”

“老师您放心吧，自从醒来之后就开始好转了，先前有些体虚神弱，而且营养十分不足，我给她开了点补药，然后弄点有营养的东西给她吃，现在已经好多了。”

陆礼生放下手中的木碗，笑呵呵的对着面前的白发老人说道。

“哦哦，那就好，这次为师不参与，你自己把握，不要出了叉子。”

“知道了老师。”

“不过......那位小姐的身世你问清楚了没？”

老先生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陆礼生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没有，小姐她不愿意说，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是嘛......”

“我知道老师在担心什么，但是一个女孩子受了重伤在山中，没办法不管吧。”

“我也知道啊，但是礼生啊，你可千万要记住，我们只是人类，在这个世界上，人类就是最弱小的群体，哪怕我们学医济世救人，但面对外面那些动不动就用妖力攻击的妖怪，我们也很难有自保的能力，如果对方是因为妖怪的事情卷入麻烦，还是以自己的安全为主要吧。”

“哎呀，老师，放心吧，而且这位小姐身上没有妖怪的特征，也是一名人类，我们更应该互相帮助才是啊。”

陆礼生笑了笑，对老师的话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老先生深知陆礼生的性格，此处便也没有多说，只是叹了口气，看了眼他身后的瓦房，然后慢慢摇着身子回去了。

陆礼生再把碗拿了起来，走到厨房来到灶炉边，盛了一碗鸡汤，挑了一大块鸡肉后转身往瓦房走去。

来到门口，陆礼生放轻步子，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把木门推开，但因为近几天接连不断的下雨，湿气还是让发朽的门板发出声音。

银萱在屋中像是触电般扭过头来，发现是陆礼生后又缓缓把捏紧的手松开。

“是你啊。”

“嘿嘿，你怎么又下床了，虽然体力恢复了，不过还是多躺躺比较好。”

“大病初愈，更应该稍微活动一下不是吗？”

“那也得瞅天气呀，这段日子接连小雨，空气清冷地面潮湿，你又赤脚站着，很容易又染上风寒的，还是先去床上休息吧。”

陆礼生笑着说道，银萱一直不喜欢穿鞋这让他很无奈，但又没有办法，只能是苦苦劝说，银萱迟疑了片刻，点点头回到床边坐下，然后看着陆礼生端着鸡汤摆到旁边的小桌子上。

“又是鸡汤吗？”

“嗯，鸡汤炖煮的中药会让人比较有胃口，怎么？有些腻了吗？明日我可以用别的煲。”

“不，没事的，只是一直吃鸡......这样真的好吗？我没有银子付你。”

“别说这样的话了，这种乱世，谁都不容你，你我都是人类，更应该在这种时候互相帮助，你就安心的养病吧。”

陆礼生笑着说道，银萱面色不变，但是心里有些恍惚和怅然，她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然后又对陆礼生微微露出一个微笑。

“谢谢。”

这份温柔的笑意让陆礼生有些猝不及防，恢复过来的银萱再次展现出狐妖的天生丽质，一颦一笑都让这个从小跟着师傅在大山里采药，没见过多少女孩子的少年感到害羞和躁动。

一时间脸红起来更是不敢去看银萱的脸了。

“不、不用这么客气的。”

银萱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会是这个反应，不禁觉得有些好玩，靓丽的黑眸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将碗端过来，慢慢喝着冒着热气的鸡汤。

陆礼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偷偷看着陆银萱的侧颜，慢慢也入了迷。

屋外再次打下雨滴，梅雨时节还远远没有结束，绵长的雨季仿佛着刚刚萌芽的情意，在轻柔缓慢的温柔下，银萱也头一次在这种清冷中感到一丝有些诧异的温度。

——

时至秋季，银萱的身体终于是完全好了起来，气色饱满红润，不再看起来没精打采的，美丽的脸上那股忧郁的气质也变成了醉人的笑意。

当她头一次从罗氏药房后面的走出来，望着狭长的巷道和外面人潮涌动的街市，银萱显得有些激动又有些彷徨。

这完全陌生的世界，和自己过去生活的寨子和深院完全不一样，充满了市井的气息，充满了生气，充满了新奇，也充满了人的味道。

而终于抛头露面的银萱，一下子就凭借着自身的这份美貌备受关注，原本就名声颇好的罗氏药店，又因为有因为天仙美女在此而引来一大堆前来瞻仰的人士。

狐妖自从百多年前隐居山野后，很少有人在看到狐妖了，而对狐妖的美丽，不是一般妖怪所能抵挡的住的，哪怕银萱身上此时没有耳朵也没有尾巴，却丝毫不影响这种天生的魅惑。

因为不多日之后，便有不少风流才子，贵胄公子，商贾大亨前来邀约甚至是提亲，罗老爷子烦的不行，银萱也不明白这套架势是什么意思，但对自己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因此便又躲到了后院的瓦房里闭门不出，罗老爷子则是对外说银萱这段时间只是在此养病，现在回了娘家，短时间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刚刚尝到外界甜头的银萱则是忍不住的，耐不住寂寞，就去拜托陆礼生，天天忙于药房事务的陆礼生则是丢下休息时间，在陆银萱的房间里给她说书听。

天文地理，神话小说，历史人文，鬼怪神说。

陆礼生虽然是药师也是书童，学问极好，因此说起书来也是十分有趣，陆银萱以前从没了解过这些事情，便开始每天缠着陆礼生说这些东西。

对于过去自己从未知道的一切事物，银萱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和热情。

因为她在不久前相信，这也许就是她新的开始。

抛弃了狐妖、抛弃了过往的恩怨，作为一个人再次开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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