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黄昏,下着小雨,天气有些微凉。
女孩躺在繁华街道的中央,身下流淌着红得刺眼的鲜血。
她的表情没有痛苦,也没有怨恨,反而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以女孩为中心,鲜血四处飞溅,就像一朵妖艳绽放的曼珠沙华。
看热闹的人群围在血溅不到的远处向这里张望。
有些人拿出手机报警,有些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些人默默看着,有些人扫一眼就离开了,还有些人没看到一样继续走自己的路。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从何处来、要去何方。
更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死,是自杀还是凶杀。
人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就像葬礼上的宾客,默不作声。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对女孩表示哀悼,但他们的行动也就止步于此,他们并不,也无力在乎表象下的真相。
养活自己都已经很困难的时代,关心别人成为了难以负担的奢侈品。
他们中大概是有些人想做些什么的吧,但是没有人行动,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既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什么能让女孩安息。
他们能做的只有沉默地站着,直到警察驱散了人群拉起了警戒线。
两位警察将女孩的遗体搬上了运尸车。
犯罪现场清理公司的员工在血迹上撒上特殊的白色粉末,然后用专门的工具将其收集起来,装入密封袋放进他们的车里。
洒水车的水枪将街面冲刷一新。
物业公司在尸体曾经躺过的地方摆上了一圈象征着自由幸福、健康长寿的天堂鸟。
她曾活过的痕迹,被大人们轻易地打扫干净。
警察离开了。
人群散去了。
工作车辆都开走了。
只剩下一朵朵天堂鸟在风中轻轻诉说着,无人能解的花语。
繁华的街道繁华依旧。
匆忙的人群依旧匆忙。
没有人听到巷子里有只黑狗在吠叫。
也没有人感觉到天空中乌云的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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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是逃走了吧?夹着尾巴又行色匆匆。
不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国王死了。”
巷子里,站在阴影与光明交接处的少年看着街道中央轻声呢喃。
“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国王,从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少年自言自语道,然后便退回了黑暗之中。
小巷之中,有只黑狗,一直在冲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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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吴振光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袖口里的袖珍手枪,浑身的肌肉都绷紧,随时准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作为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吴振光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惊慌失措,包括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可疑分子。
吴振光转头拿瓶酒之前,他的办公室里还什么人都没有,房间门也好好地关上了。可是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兜帽就已经端端正正坐到那里了,就像他一直坐在那里一样。
吴振光是新都相当有名气的一位私家侦探,曾完成过许多人类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业界广负盛誉。在他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他遇到的麻烦也不断升级。比起其他行业,他这个行当里工作危险得多,结下的仇家也阴毒狠辣得多。
他曾经遇到过可怕的海啸、遭遇过职业杀手的暗杀、被警察中的叛徒陷害,收到过政府高官的警告和黑帮老大的威胁…但他都挺过来了。
天灾人祸打不败他,而他的敌人们却都无一例外地倒下成为他的垫脚石。
他是个冷静、智慧、勇敢、果断的男人,同时还很英俊。
他曾踏上高山,也曾落入低谷,早已心如铁石。
他不可能再轻易动摇。
即使在面对那个戴兜帽的家伙时,吴振光略微有了些心悸的感觉,他也只是将其归因于自己太久没有遇到危险,有些生疏了。但是他自信如果真正动起手来,他所知世界中,能打趴他的存在只有两个。
是的,他的事务所在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来找过麻烦。他似乎在某个地方找到了自己的位子,于是他再没有敌人了,剩下的都是朋友。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接一些危险而且报酬微薄的委托了,来自政府高官与富商豪门的高价而简单的委托就足够养活他的事务所了。
有时候吴振光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变了。但是当他看到落地窗外那平静繁华的街市时,他不得不坚信自己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把枪放下吧。你我都知道对于我来说,那和儿童玩具没什么区别。”
兜帽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熟练地接过侦探先生手里一看就很名贵的酒,对着瓶口,一饮而尽。
“不请自来,当浮一大白。”
兜帽放下酒瓶,里面像是从来没有装过酒一样干净。
侦探先生嘴角抽动了一下,硬生生把几乎脱口而出的槽憋来回去。他现在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保持风度。
他认出了来者。
“你怎么来了?”
兜帽沉默了。
侦探渐渐感觉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能让协会里【快乐】的化身变得如此严肃,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兜帽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高楼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那片天堂鸟。
“从前有个国王。”
兜帽的语气肃穆而虔诚,就像是在诵读圣经的基督徒。
“她温柔而善良。”
侦探的瞳孔猛地一缩,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会是…
“不,这不可能。”
侦探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天,怎么会塌?
王,怎么会死?
“然后,”
“不,这不可能!”
侦探激动地站了起来。
天,不可能会塌!
王,不可能会死!
“她死了。”
“不!”
侦探跌回椅子里,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不可能。”
神啊!你是逃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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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锐是新都的一名警官,他为城市治安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的职位也随着时间越升越高,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帮扶着他。自从加入警察部门后,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烦心事,安安稳稳地升到了副科长的位子。
他的仕途顺利,家庭也很美满。
他的妻子美丽又温柔。
他的女儿可爱又听话。
他真的不想失去着一切。
所以,他拒绝了了那个男人的请求。
兜帽来到他的家中,坐在他刚买的大沙发上,告诉他。
“国王死了,我们需要每一个会员的力量。”
他回答说。
“对不起。”
兜帽惊愕地抬起头看向他,他也同时看到了兜帽下苍白的脸,那张很少被看见的脸。
那是张十几岁孩子的脸。
“对不起。”
他与兜帽对视。
他有选择自己的道路的权利。
他不必惭愧,真的。
可他仍然面如死灰。
“没关系,能理解。”
兜帽拉低了自己的帽檐重新遮住脸,然后站起来离开了,背影落寞而单薄。
“老公,刚才那是谁啊?”
冯锐的妻子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我的一个朋友。”
冯锐说完就开始一支一支地抽起了烟。
他的妻子很聪明,很快就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她坐到冯锐的身边,握住。
“宝宝就要上小学了呢,到时候我们要一起送她哦。”
“嗯。”
我没有做错,这是人之常情。
他不能怪我的。
她不会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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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生活,陈某硕过的很习惯。
他家里很有钱。
他有足够的资本去挥霍,去做个浪子。
“今晚全场的消费由陈公子买单!”
偶尔,他高兴的话也会像今天这样随手帮身边的人结个帐。他觉得,既然大家来同一家酒吧喝酒,那么大家就是有缘人嘛。
全场一片欢呼。
陈某硕觉得自己就像水浒传里的宋江,现在散出去的银子将来说不定会保住自己一条命。
“少爷,有个妹子找你。”
陈某硕的跟班朝某张桌子努了努嘴,那里有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背对着他坐在那里。虽然看不见脸,但是那样的身材一看就是美女。
而且既然小弟会跟自己讲,那个妹子长得不可能会丑。
陈某硕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接过跟班递来的放着两杯香槟的盘子就往那张桌子走去。
走到那个“女孩”旁边,陈某硕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话,就看见了那张很漂亮而且很熟悉的脸。他一下子就没了兴致。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既然是男人的话,就把头发剪的短一点啊!”
“阿硕,国王死了。”
盘子跌落在地,杯子破碎,里面的酒水溅了陈某硕和兜帽一身。他们没有避开,尽管他们都有那个能力。
兜帽向浪子伸出了手。
“我还没有活够。
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我不想死。”
兜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是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对吗?”
浪子握住了那只手,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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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傍晚到黎明,兜帽拜访了这座城市的几乎每一个角落。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有人对他很和善,有人甚至不让他进门。
有人支持他,有人说他是野心家。
有人难过,有人冷漠。
无论怎样,在太阳升起之前,愿意来的人都已经聚集到了他们的圣堂。
人群跟着兜帽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恢弘的大厅,准备见证新王加冕。
作为国王的继承者,兜帽登上了象征着神圣与权力的高台。
“我们要开始战争了吗?”
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不。”
兜帽回身俯视着他的追随者们。
“战争,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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