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苁也笑:“蓝仙姐姐眼睛好厉害。”
蓝仙啐道:“什么屁话,你这么大个人在我眼前晃悠,我看不见不是眼瞎吗?”
“姐姐说得极是。”婧苁小心走进几步,又对着屋子的玻璃窗往里偷偷瞄。
“干嘛呢,贼莫贼样的。”蓝仙对着婧苁的后背打一下。
婧苁回头笑问:“老夫人睡了没有?”
“没有。你问老夫人干嘛?莫不是想要进静轩斋来侍候老夫人,如果是,我一定替你在老夫人面前举荐,正好我一个丫头守在这里无趣,来个人做伴玩。”
婧苁听得咯咯直笑,正要答话,忽然听见老夫人在屋子里问:“蓝仙,你在和谁说话呢?叽叽喳喳麻雀似的不休不止。”
原来,老夫人在屋子里正闲得无趣,听见门外有声,顿然有了兴趣。
蓝仙一边用一根手指压在嘴边示意婧苁别说话,一边说:“老夫人,是少夫人的丫头婧苁。”
“少夫人的丫头婧苁,?叫她进来,我正好有话问她。
“哦,知道了。”
蓝仙朝婧苁笑一笑,说:“老夫人叫你呢,进去吧。”
婧苁还在迟疑,蓝仙笑着推她一把,婧苁才扭扭捏捏进去了。
老夫人带着老花镜,看见婧苁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模样清纯,体态消瘦,便有几分怜悯之心,问:“你叫婧苁?”
“是的。老夫人。”婧苁一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
“好孩子别怕,把头抬起来说话。”
“是。”婧苁抬起头来,这是她第一次来老夫人的睡房,房间装饰得金碧辉煌,极尽奢华。她想,听说怡荷楼那几年迟老爷在世时极是气派豪华了只是这几年寥落了,只是没想到这老夫人的屋子还是那样气派,可见玉府以前真的是富贵之极。她还在那里发愣。听见老夫人问:“你不在屋子里侍候主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见老夫人问话,婧苁不敢迟疑,赶紧说:“我是在屋子里来着,可是,夫人和老爷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吵得很厉害?”
“是。”
“是为什么吵闹?”
“好像听到倪彩芝小姐的名字。”
老夫人一听这话不对劲,生气道:“小孩子瞎说话,他们怎么会因为倪彩芝吵架呢。”
蓝仙在一边赶紧说:“婧苁年纪小,可能听错了也是有的。一边对婧苁使眼色。”
婧苁忙改口:“请老夫人原谅婧苁,婧苁当时并不在屋内,听错了也是有的。”
老夫人听了脸色才缓和一些。对蓝仙说:“蓝仙,给我拿拐杖过来,我去怡荷楼看看,他们有什么可吵的。
玉景唐那时冲到门口,一抬头看见他母亲玉老夫人扶着拐杖出现在门口,他赶紧上前扶住母亲的胳膊,说:”娘,你怎么来了?“
玉老夫人一把甩开他的手,怒诉道:”我还是你娘吗?你只怕早把我这个娘不放在眼里了。“
玉景唐垂头道:“娘,我惹您生气了,我给您道歉。”
蓝仙搀扶着齐老夫人走进房间,坐到太师椅上,婧苁赶紧上茶。迟娜菱也从病床上被扶起来。
“娜菱,你身体有病,就不要起来了。”
迟娜菱勉强笑一笑,说:“娘,我只是小病,病也好了。”
老夫人点点头,对站在一边的玉景唐道:“景唐,我刚才在外面就听到你嚷嚷,你说,是为什么不顾忌你玉公馆老爷的身份要大吵大嚷。”
“娘。”迟娜菱怕玉景唐受窘,刚要为丈夫打圆场说话,老夫人打断她,说:“你不要插嘴,让他说。”
玉景唐看他母亲的架势,不说明事情不会罢休,只得说:“为玉家班的事务。娘,这些你平日是不大管的,所以,有些事情你也不会明白。”
老夫人冷哼一声,说:“我就那么糊涂了吗?你说说,看我能明白还是不能明白,如果你说得很清楚了,我还是弄不明白,那么也罢,那我是真糊涂了,我就从此真的丢手,不管你们的事务,如果不是我不明白,而是你说不明白,那我还真的要弄明白,看玉家班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来糊弄我。
“娘!”玉景唐有点无可奈何。
“你们是为新来的鸯虹在吵吧,说,鸯虹是谁?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迟娜菱偷偷看丈夫,玉景唐对她看一眼,冷着脸没有回话。
“怎么,不想回答我。”玉老夫人不依不饶。
“娘,鸯虹是玉家班新来的弟子。”迟娜菱小心说一句。
“让他说。”玉老夫人憋一眼玉景唐,又问:“来多久了。”
玉景唐只得说:“十多天了。”
“才来这么一段时间,就搞得起玉公馆这么不得安宁,看来还真不是等闲人啊。去,婧苁把鸯虹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何等高人。”
“是,老夫人!'婧苁应声出去了。
玉老夫人又问:“景唐,这一段玉家班出戏多不多?”
“娘,下个月我们戏班接了一个六十大寿戏,这是我们玉家班建立以来第一次接戏,所以,这一仗很重要。娘,以前我们玉家班和陌家班的争夺从来没有停止过,现在这几年我们根本没法和他们比了,这一次如果我们上台成功很可能重新拾起以前的荣耀,因此这一仗我们一定要打赢,重新找回我们戏班在滩海的位置。”
玉老夫人点点头,说:“嗯,景唐你很有志气,娘为你高兴。可是这一仗固然很重要,但是,我们玉家自己内部事务也很重要,哪一头都不能塌。”
玉景唐听他娘这话是有来因,便不再回话。
一会儿功夫,鸯虹便进到怡荷楼大厅内。鸯虹娇步进去,看见一个银发老太太坐在大厅中央,便暗暗猜测是玉老夫人,因而,她一进去便躬身问候道:“老夫人,鸯虹拜见老夫人。”
玉老夫人见一女子盈盈往大厅一站,上身着玄红窄袖衫,褐色百褶长裙,一头长发,身材轻盈,笑容婉转,娇饶怡人。心中暗自一惊——秦苕昉。
鸯虹见齐老夫人并不说话,只是楞楞地盯着自己看,她毕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不由得双面娇红,轻声又唤:“老夫人好。”
“你就是鸯虹。”玉老夫人威严冷峻地说。
“是,老夫人。”鸯虹毕恭毕敬站在那里,落落大方,亭亭玉立。
玉景唐小心地看着他母亲,玉老夫人也看着他,心里暗暗叹息:怪不得他要失了分寸,原来她是那样像秦苕昉。她又冷眼看迟娜菱,迟娜菱正无助地看着她,脸上没有血色一样,玉老夫人心中便有几分怜悯她的意思,她把目光转向秦虹问:“你是哪里人。”
“我是流浪儿,不知道父母和出生。”
“流浪儿”玉老夫人又是一惊。她眼神尖锐地看一眼玉景唐,不过玉景唐早已避过她的眼锋。
“是”鸯虹低声说。
玉老夫人对着鸯虹看一阵,说:“你退下吧。”
鸯虹头微微一低,说:“是。老夫人。”然后从大厅退下,心里却有几分疑惑不解。
鸯虹是不解,玉老夫人却有了答案,她待鸯虹退下了,便说:“景唐!”
“娘,有什么话您请说。”玉景唐微微低着头。
“我倒是有句话要问你,只怕你不能如实回答。”
“娘有什么话只管问。”
“你不愿娶彩芝,是不是因为刚才这个鸯虹。”
“娘说哪里话,鸯虹不过是个学戏的弟子。”
“果真如此?”
“是,儿子只把她当玉家班弟子。”
“那好,既然如此,那我问你,那六十寿宴接戏什么时间?”
“七月二十六。”
“七月二十六过后,你与倪彩芝完婚。”
“娘!”玉景唐没有想到母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站起身来说:“娘,这样仓促只怕不行吧。”
“行,你们只管排戏出演,这后面完婚的事情我亲自操作。”
“娘,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准备好。”
“不需要你做任何准备,你只需要和彩芝进洞房就行。”
“娘!”
迟娜菱听到老太太的决定也很吃惊,但是,她是那么想玉景唐和倪彩芝完婚,所以她在一边一直沉默,希望其老太太能压住丈夫,完成她的心事。
“娘,我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难道娘还不能在你婚事上做主了?”
“不是,娘,您年纪这样大了,还要耗费精力在这样的事情上,儿子怎能不顾忌您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好,不用你担心,你只要听从我的,到时和彩芝举行婚礼就行。”
“娘——”
“好了,不要再多说了。”玉老夫人一跺手上的扶杖,站起身来说:“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蓝仙,扶我回去。”
蓝仙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搀扶着玉老夫人回去了。
房间里是可怕的沉默,婧苁胆小,早从房间里偷偷退了出来,也不敢跑远,就守在走廊里,那只叫俊哥的鹦鹉看见她就喊,“彩芝来了!彩芝来了!”气得婧苁要拿鸡毛掸打它。
房间里只剩下迟娜菱和玉景唐。迟娜菱偷偷拿眼去看玉景唐,玉景唐铁青着脸,面无颜色,如覆薄冰。她一时也不敢开口和他说话。半晌,玉景唐站起身来,一语不发,大步流星从屋子里走了出去,迟娜菱张口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玉景唐从屋子里出来,走到走廊里,那只鹦鹉俊哥正无趣,看见主子,忙叫:“彩芝来了!彩芝来了。”玉景唐心中一恨,一扬手,打翻了鹦鹉鸟笼架子,那鹦鹉被吓得胡乱扑飞翅膀要逃。无奈又被一条金属链拴着飞不动,真的是狼狈不堪。婧苁低着头缩着身子在一边,看见鹦鹉俊哥在金属架子上晃来荡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看见玉景唐走远了,才敢走过去扶起鸟架子,把俊哥放稳在架子上,点着它的头教训它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是罪有应得啊!”俊哥被这一惊吓,果然老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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