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景唐从怡荷楼出来,一直往前院福夀楼去,管家齐马贵见主子进来,脸无颜色,不明白其中原由,只得小心侍候,他陪笑着脸问:“老爷,我昨日托人买了上好的乌龙茶,不知道味道如何,老爷要不要尝一尝。”
玉景唐摆摆手,说:“马贵,去马房里牵两匹马来。”
“牵两匹马?老爷,牵马干嘛?您要出去坐汽车更方便啊!”
“叫你牵你就牵,啰嗦什么。”
“是,老爷。”齐马贵虽然疑惑,也不敢再多问什么,转身去马房去了。
玉景唐见齐马贵去了,一转身又往后花园过来。后花园宽敞阔大的草坪上,玉家班弟子正在排戏:嘶唱,高笑,怒骂……好一个热火朝天的场面。玉景唐静静地看着,鸯虹在人群中央,她演的正是嫦娥,一身雪白的戏长服,因那戏服是白蚕丝绸的,软滑精美,穿在秦虹身上更是显得她气质飘逸,精美绝伦。玉景唐心中一动,多么像秦雪昉啊,那时,秦苕昉也是秦虹这个年纪,美不胜收的年龄,可是……是自己辜负了她的深情,才使得她负气出走,反戈一击,赌气嫁给玉家班的仇人棠继仁。他心里那种暗痛此时更不能平复,隐伏了多年的苦像被挫开一个小口子,源源不断地要流泻出来。他有些忘乎所以,快步走到鸯虹身边,一把抓住鸯虹的手,说:“鸯虹,走,陪我骑马去。”
鸯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早被玉景唐一把拽开了。玉家班子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倪彩芝站在一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极其的难堪。婄凤是个心事细密的人,早看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微妙之处,她脸上显出一丝丝嘲弄的笑意,暗暗叹道:彩芝刚被许了婚期,还在一团高兴里,转眼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玉公馆果然是要有好戏看了。
颖儿悄悄站到婄凤身边,问:“姐姐,你笑什么?”
婄凤一把推开她道,“我什么时候笑了?去,排戏去。”她回头去看倪彩芝,倪彩芝已经看不见了。
婄凤点着颖儿的头说:“死丫头,以后少乱说话,小心被齐公馆赶出门。”
颖儿噘着嘴,说:“有那么严重吗?我也没说什么!”
婄凤冷笑一声,说:“不信,你试试!
鸯虹被玉景唐拽着,胳膊不能动弹,着急地说:“老师,您把我的手弄痛了。”
“哦。”玉景唐似乎蓦然惊醒,忙松开手,歉意说:“鸯虹,老师今天心情不好,你陪我出去骑马散心好吗?”他满怀期待看着鸯虹,那么怕她一口拒绝,心中甚是几分忐忑。
“可是,老师,我还穿着戏服呢,你看,你看,这怎么能骑马呢?”鸯虹笑着打开长长的衣袖。
“呵呵,是啊,我都忘记了。”玉景唐轻轻拍着脑袋,说:“去吧,快去换衣服,我在前院大门口等你。”
鸯虹去换衣服,转身到大院门口时,齐马贵早牵了两匹马等在那儿了。
齐马贵问:“老爷,要不要小的一同跟着侍候?”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玉景唐心不在焉对他说。
“哦。”齐马贵有些狐疑,这玉景唐叫他牵了两匹马不叫自己陪同,却又是给谁准备的呢?他正要退下,忽然远远看见换了衣服的鸯虹走过来了,忙避让一边。自己原以为玉景唐叫的应该是倪彩芝,没想是另外的人,却好像不认识,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偷偷拿眼去看那女子,这不是新来的玉家班弟子秦鸯虹吗?
只见那秦鸯虹穿着一件半新的水烟绸短衫,半新淡青窄绸长裤,却身材窈窕,容光素淡,清婉可人,心中一惊,暗暗叹道:人都是说秦鸯虹像秦苕昉,果真像极了秦苕昉,不仅五官面目像,气质也像。而且奇巧的是她们都唱戏极好。那时秦苕昉被人赞是个会百变的人,穿什么衣服变什么气质,如同美轮美奂的百变魔女,这个秦鸯虹也何尝不是,那日在福夀楼大厅第一次看见秦鸯虹穿着旧色衣服,可是也掩不住她美艳娇媚,娇艳迷人。如今这一袭青衣又如一枝清荷,淡妆素雅,婷婷可人。这些都是勾逗人记忆的事情,哎,事情看来是复杂了。
齐马贵来玉府做管家也有好几年了,身在管家这个位置他自然极其懂得进退周旋之人。他在玉府这几年了,玉府发生的事情他大多知晓的,那年,秦苕昉反戈事件他也是知道始末的。他隐隐替玉景唐担忧起来。虽然他和玉景唐沾亲带故毕竟他是主子,主子的事情他作为管家也不便过问。主子现在叫他退下,他自然是遵命退下,但是,这件事情以后被老夫人知道了问起来呢,他该怎么去回答,他有些头痛了,看来他只能准备顶着一顿臭骂了。
玉景唐此时内心在一团喜欢里,他是不懂齐马贵此时的烦恼忧愁。他和秦鸯虹骑着马慢悠悠出门。
一路风和日丽,景色逸人。
玉景唐骑马邀游,美人相伴,渐忘出门时的郁闷心情。他兴兴地对秦鸯虹说:“我忽然想到两句很美妙的句子。你来猜猜是什么。”
秦鸯虹笑道:“老师的心情不是学生能揣测的,我怎么能知道老师美妙的句子呢。还是老师直说了吧。”
玉景唐点点头,说:“这第一句是青衫侧帽。”
秦鸯虹也点点头道:“青衫侧帽,嗯嗯,这个也符合你现在出游的样子,老师,还有一句呢?”
“这另外一句是——马嘶芳草。你觉着怎样?”
“马嘶芳草。嗯嗯,却符合我们出游的意境了。很美妙。老师,如果刚才一切都还是静的,被老师这样一说,天地之间一切都感动起来了。”
“鸯虹,你说得真好!”玉景唐一双清润的眼睛看着秦鸯虹,内心里很激动,想,她真像苕昉啊,她应该是懂我的。
秦鸯虹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极尽聪慧什么都懂得,她避过玉景唐锋锐的眼锋,说:“是老师说得好。”
秦鸯虹这样一躲闪,玉景唐却是内心一震,觉得自己过于情露。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萎懈,他自问:怎么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在一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女孩子面前要不自信起来。
秦鸯虹见他情绪懈怠倦乏,紧张地问:“老师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玉景唐微微一笑,说:“很久没有骑马出来散心了,竟然不能体会骑马的快乐。”
“是因为和秦鸯虹在一起骑马才不快乐吗?”秦鸯虹小心问。
“呵呵,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骑马是这样快乐的一件事情,我竟然放着这样的事情很久不去做。这不是很傻吗?”
“哦,原来是这样去解释啊,那是秦鸯虹太笨,曲解了老师的意思,让老师费心解释了。”秦鸯虹咯咯笑起来,她那调皮的样子让玉景唐觉得今天所有的冒险都是值得的。
再说颖儿被婄凤无故训一顿,心中甚是不平。排戏又因为鸯虹不在,没有练习多久就散了。颖儿闲着无事,忽然想起那日和婧苁匆匆见面,还有许多体己话没有说,想难得今日这样清闲,不如去怡荷楼找婧苁玩。
婧苁那时把夫人迟娜菱服侍睡了,也是闲着无事,就在楼廊里看风景,一个人孤孤单单,甚是无趣。那只鹦鹉俊哥因在先备受惊吓,老实了很多,在鸟架子上打瞌睡。婧苁看它那样老实,便感叹道:“连鸟儿的秉性也是这样顽劣不堪,欺软怕恶来着。”
颖儿悄悄上楼,听见婧苁一个人自言自语,叹息不已,忍不住笑道:“婧苁,你对着一只鸟儿说什么昏话呢?”
婧苁回头看见是颖儿,开心笑道:“颖儿姐姐,你不在花园里排戏来着,跑到这里来偷懒,当心被老爷知道了重重罚你。”
颖儿鼻子里叹出一口气,说:“老爷怎么会知道,这会儿他出门了呢。”
“就算是老爷出门了,你也不能偷懒啊,快回去,快回去排戏,等会儿婄凤姐也要骂你了。”
“哎呀,婧苁,你是不知道,今天是排不成戏了。”
“怎么了?为什么排不成戏了。”婧苁惊奇了。
“主角不在,戏怎么演下去啊。”颖儿撇撇嘴。
“主角不在?你是说秦虹不在?那她去了哪儿?”
“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儿?真是。”颖儿懒懒地把胳膊支在栏杆上,看着远去的风景,脸上一遍茫然之色。
“那婄凤姐也不知道秦鸯虹姐她去了哪儿?老爷问起来呢?大家不都要挨骂吗?”婧苁倒替她们担心了。
“秦鸯虹是和老爷一起出去的。我们怎么会挨骂。”
“什么,鸯虹姐是和老爷一起出去的!”婧苁惊呼一声,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她掩住自己的嘴。
“你作死啊,这么大声音。”颖儿骂道。
两人屏住呼吸,一起回头朝屋内看,并没听见什么声音,这才放下心来。
“颖儿姐,你没有瞎说吧,鸯虹姐怎么会和老爷一起出去?”婧苁还是掩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怎么会胡说,是老爷把秦鸯虹叫走的。”
“哦!”婧苁睁大眼睛,张大嘴,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老爷和倪彩芝姐才被老夫人许了婚期,怎么会单独带着鸯虹姐出去呢?”
那只鹦鹉听见“彩芝”两个字,兴奋起来,振振双翅,条件反射地叫起来:“彩芝来了,彩芝来了。”
两人正在嘀咕着,突然听见鹦鹉一叫,唬了一跳,回头一看,一眼看见她们的主子夫人迟娜菱满面怒容地站在她们身后,唬得她们两个扑的跪倒地上战战兢兢求饶:“夫人,我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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