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贸易都市

经过了十天的飞行，途径三座浮游岛进行补给，飞空艇终于到达了贸易都市罗德斯。

这座城市是在浮游大陆升上天空之后作为东部的交通枢纽被建设的，由于当时飞空艇的数量还很稀少，天璃宫为了统一行动，并方便物资的转移运送，建立了几条固定航线，而罗德斯就是其中三条主要航线的交汇点。

当然当时的航线早已经被废弃，毕竟天璃宫已经壮大到了足以将势力延伸到任何一个地区，而且各个主要城市设置的转移魔法阵在紧急状况下发挥了超出想象的效果。但即便如此，最初因为天璃宫所带来的移民们以及在这里建立起的商会和贸易路线却没有随着天璃宫的撤离而消失。相反的，由于没有了政府管理者的存在，这个独立的贸易都市在那之后以难以置信的惊人速度飞速发展。

在这附近的浮游岛上流传着一句俗语——没有什么东西在罗德斯是不能被交易的。

庞大的金钱与人口的流动，资本带来了不同于军事实力的力量。不同于卫士部队这样的抑止力，在罗德斯金钱比任何话语都要能够打动人。商业公会管理着这座城市，保证着最低限度的规矩，秉承着商业自由的原则，这里可以说是法律条文最少的浮游岛。

全岛免税，维护治安的卫兵也只有最低限度，没有贵族也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官吏。若是不了解这里的人看来，恐怕会觉得罗德斯是一个充斥着混乱和暴力的不法之地吧。然而事实却不尽其然，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这座浮游岛的确井井有条。

“呼呜~”

索菲娅从飞空艇上顺着扶梯走下，尽管这样的高级客船内的空间和那些非法偷渡船不同并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狭窄，但她还是仿佛被关在小箱子里好久一样大大地伸展双臂。

“果然还是脚踏实地比较舒服，人类是活在陆地上的生物呢。”

感受着干燥的秋风吹过脸颊，索菲娅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无视“浮游”大陆的感慨。

和看着像是老年人一样，全身关节发出“噼啪”声响的索菲娅不同，奥莉薇娅则无法克制住孩子爱玩的天性。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奥莉薇娅没有感到认生反而一脸好奇地四处张望同时两级台阶两级台阶地向下玩着跳跃游戏。

若是在三个月之前来到这样的一个陌生城市，奥莉薇娅绝对不会像这样露出孩子的表情，为了逃避追捕并努力生存下去，她必须第一时间熟悉当地的环境并找到自己能够幸存的角落。能够再度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这也是因为索菲娅就在身旁吧。

“那么，我就先去处理一下货物，我们等下再见吧索菲娅小姐。”

缓缓从飞空艇中走出，诺瓦露的面纱下依旧带着那副让荣捉摸不透的虚幻笑容。原本就是来这个浮游岛做生意的她也必须先按照原来的计划，先去处理商品才行。

港口不仅有载着索菲娅她们来到这里的客船，更多的是塞满了各个停泊口的货船。仿佛只有这里完全不在乎冬天即将到来，只靠人群和机械的热气就能将漫天的飞雪融化似的。大量的拖车在港口来回，脚夫们身上都冒着热气，时间就是金钱，所有人都分秒必争地处理着手上的工作。

“好的，我们会先去旅馆入住。不过如果时间还早的话，我们会先自己出去转一转。”

说出了和这座城市完全不相符的台词，索菲娅仿佛要展现自己与周围的快节奏格格不入般伸了个懒腰。

“诶，我应该会到下午再回来，索菲娅小姐如果觉得无聊去四周走一走也没关系。虽然这里是贸易都市，美味的餐厅也不少哦，请期待晚餐吧。”

“听诺瓦露小姐这么说，我都感觉有点饿了。”

露出调皮的笑容，索菲娅夸张地摸了摸肚子。

“呋呋，那就希望索菲娅小姐不要吃得太多了。”

看着索菲娅耍宝的模样，诺瓦露忍俊不禁。

“但是，你们最好还是不要走到太过偏僻的地方，这座城市有这座城市的规则，规则禁止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人做，但只要不被禁止的，那无论被做了什么都无法抱怨。”

“多谢忠告，我会小心的。”

索菲娅点了点头，随即便挥了挥手暂时与诺瓦露分别。

三人以奥莉薇娅在前，索菲娅中间，露易丝最后的队形离开港口进入城市。只能说不愧是贸易都市，在港口附近一眼望去都是大型的卸货场和仓库。只是在这里修建一个仓库，靠着商人们给的租金就已经能够过上不错的生活了吧。不过可想而知，这里的地价肯定不便宜。

和其他的大城市一样，一出港口就能看到许多车辆停在路边等待客人。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商人们特别在乎时间吧，连价格昂贵很少能见到的魔导车也有，不少急急忙忙冲出来的人连价格都不问就直接钻进了车里。当然，索菲娅她们并不赶时间。三人随便找了一辆马车，告诉了车夫诺瓦露介绍的旅馆地址便坐了上去。

“哦……”

随着车夫挥动缰绳的声音，马车开始前进。奥莉薇娅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流动而过的街景。

“很新鲜吗？”

索菲娅轻轻将手臂环过奥莉薇娅的肩膀，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

“嗯，以前就算是城堡外的街道也完全没有这样的气氛。”

看起来，罗德斯的气氛是小狼崽从未见到过的。

“这些人都在急着去干什么呢？”

“他们在急着赚钱啊，或者说是急着保护自己的生活吧，”

感受着指尖的触感，索菲娅事不关己地解释道。

事实上，就算是小国的首都，也很难有罗德斯这样的繁华。一国首都必须要有足够的常住居民来维持基础功能，而大部分的国家里首都居民都会有一种或多或少的排外感，这导致其中的人口流动被限制在了一定的范围。

然而这座贸易都市就完全不一样了，来往于此的大部分都是身为过客的商人，他们对这里没有归属感，更没有什么乡情。就连居住于此的人们，他们也因为担心自己的工作和财产被人抢走而整天奔走。这里是贸易都市，为了发财来到这里的人数不胜数，而需要的岗位就那么多，土地也是有限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落得一个流浪街头的下场。

除了那些大商会和足以守住世代传承的财产的人们，很有可能一个月前才住过的旅馆现在来却发现已经换了老板。

“嗯？”

奥莉薇娅露出了有些不理解的表情。

“你不明白也没关系。”

索菲娅戳了戳奥莉薇娅的脸颊。

“这个城市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奥莉薇娅睁大眼睛望着来去匆匆的行人。

“那你想象中这个城市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父亲大人以前总是说，国家不能没有法制。如果法律定制得不够详尽，就会出现想要钻空子、破坏国家的人。”

奥莉薇娅想了一想后开口说道。

“但是索菲娅大人说这个城市的法律非常简单，而且执行法律的卫兵也很少。我以为这里应该是一个更加混乱，更加野蛮的城市。”

也许是想起了逃亡生活中遇到的那些城市最底层的黑暗，那充斥着脏污、谎言和暴力的犄角旮旯，奥莉薇娅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肩膀。她亲眼看见过，人在没有束缚的情况下，为了生存究竟能堕落成什么样的野兽。

“会那样想很正常。”

奥莉薇娅被教育的东西在君主制国家是十分正常的，但那些常识在这个由巨大资本组成的城市却没有意义。

“但这个城市不一样，想象一下如果有人在这座城市犯下了大家都认为必须禁止的罪行会发生什么？”

“卫兵会去抓捕他？”

这算是一般来说的答案吧。

“虽然那也很麻烦，但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这个。”

索菲娅顿了一下，溜了一些时间给奥莉薇娅思考。

“呜……”

奥莉薇娅皱起眉头苦思冥想，但最后还是得不出答案。

“假设一个人做出了违背合约的事情，如果是你，你会愿意和他继续做生意吗？”

奥莉薇娅摇了摇头。

“父亲大人说过，不守信用之人不应交往。”

“没错，所以其他的商人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索菲娅竖起食指，一本正经地解释。

“商人这种职业对情报非常敏感，无论怎么掩饰，在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事情都会暴露出去的吧。而一旦被打上了不值得信任的标签，那么便不再会有任何人愿意与之来往。”

“也就是说没有生意做了吗？”

“没错。”

索菲娅一边说着“奥莉薇娅真聪明”，一边揉了揉那对狼耳。

“而且不止是在这座城市。由于商人之间的情报交换很频繁，这里又是人流量极大的交通要地，这个人信用不佳的传闻马上会在整片地区传开。到时候，整个东部都不会有人再愿意和他做生意了，这也就意味着东部所有的资本与他敌对。”

货物卖不出去，贷款拿不到钱，如果有欠款的话还会被立刻催缴。除了离开浮游大陆的东部地区外，就再也没有存活下去的方法。在这座城市犯法，背负的就是这么巨大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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