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浠之心（三）

在那之后，我改变了自己的旅行习惯。

从漫无目的地出现在任何可能出现的地方，改成了季节性地出现在某一块特定的区域，这样的改变不仅不让我觉得不舒服，反倒是另一种好像在规划自己人生一样从未有过的体验，当然，这样做的理由，归根结底还是让那个笨蛋的坚持能有几分收获。

比如……花了整整十年完成了伊涅诺兰季节性区域分布图·灵澈特供版什么的，不过在这十年间，即便是处在相同的区域，我也没有让他见到过我的真身一次。

不只是因为我还没有在他身上找到我所缺失的那部分，更多也是怕这个笨蛋真的趁我不注意往我的洗澡水里丢些剩菜剩饭死老鼠什么的东西，那我估计会当场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空中飞人。

而再一次见到他，已经是从那时算起十年后的某一天，同样是在那个还开着的茶寮，同样是化作人类少女的我，同样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他。

“你不会是什么鬼魂吧？”他和上次一样，一边挠着自己的头，一边十分诧异地看了看十年之后也没有变过样貌的我。

“有你那么说别人女孩子的吗？”我没好气地说道，“我的种族是半精灵，拥有至少500年左右的寿命，才10年能有多大变化。”

“你居然是半精灵，我还从没见过除了人类以外的其他亚人族诶？”

没见过就对了，省的我再编什么多余的理由。

“你现在都已经……已经快30岁了吧。”我打量了下这位似乎只是在外形上有些微妙的变化，但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上宛如十年前的那个少年的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还没找到过天水滢泷报你当年被泡水里一晚上之仇吗？”

“哎……别提了。”已经可以称作青年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我研究出神兽大人的停留轨迹，但是那水雾领域实在是太麻烦了，只要进到那里面容易打瞌睡不说，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就更不要说见到那位神兽大人了。”

“我还以为都过去了十年，你也该放下当初的事情了。”

“嘛……其实我也想过，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为什么还要执着在它上面。”他捧起了茶杯，从眼底流露出了茫然与坚毅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或许我早就应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比如准备大师级炼金术士的考核什么的，但是我总觉得，这样就放下那件事的话，可能我一辈子也没有办法释怀吧。”

“不就是把你泡在水里一个晚上吗，不至于那么斤斤计较吧？”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原来你就是这种人啊”的表情说道，“大男人了怎么能这么小肚鸡肠。”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他急忙否认道，“其实当初的事情，我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因为那个契机的十多年来，我一直重复在这件事情上，如果现在放弃了，说不定会有啊，那我这么些年到底在干什么蠢事的感觉，这样听起来就很丧啊不是吗？”

其实我觉得你这些年，的确在干一件相当莫名其妙的蠢事来着。

不过这些话我并没有说出口，只是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就算是给曾经的自己有一个交代，我也必须见到那位神兽大人。”他说着说着居然开始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而且不瞒你说啊，这样的日子我好像习惯了来着，总觉得这样老是跟着那位神兽大人，都能跟他成为朋友了。”

“朋友……么？”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我不由得呢喃道。

“这种说法是不是显得我很没自觉啊？”他挠了挠头打着哈哈说道，“只不过你想啊，神兽大人他到哪个地方，我就到哪个地方，每一天的追寻就好像是一场永远不会有尽头的冒险，而在这场冒险里，唯一一直在我身边的不就是神兽大人吗，至少对我来说，似乎就是这个样子一样。”

“我可不认为朋友会在对方洗澡的时候往他的洗澡水里倒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就是因为是朋友才不会计较那么多事情，我小时候就跟哥们互相往对方的课桌里塞东西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他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恩情什么的，仇恨什么的，如果朋友需要用这些东西去衡量，去揣摩的话，那也太悲哀了吧。”

恩情什么的……我真的可以将它，从仰望着和被仰望着之间的那道隔阂里摘离出去吗？

“这大概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了罢了，那位神兽大人估计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啊哈哈哈哈。”他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情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道，“不过无论如何，我也会把当初没有完成的事情做完，只可惜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它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不定直到我死去……”

“我来帮你好了。”我看着他清澈的黑亮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直到我死去都不能……诶，你刚才说什么？”

“半精灵的体质比较特殊，能够在水雾领域里保持长时间的清醒，还能通过感应自然之物拥有特殊的视觉，如果你真想知道天水滢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的话，我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哇啊啊啊啊啊啊！”他激动得差点打翻了面前的茶杯，整个人一蹦有三米高，一边怪叫着一边冲上来不由分说地就握住了我的手说道，“你真真真的能帮我吗？”

“没人告诉你该用什么方式对待女孩子嘛，真是差劲的男人。”我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急忙松开了我的手，十分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似乎是一个惯用动作来着，“但是我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当做回报来着。”

“就当是我吃饱了没事干无偿帮个呆子干点蠢事好了。”见他这幅样子，我忍不住歪着头笑出了声来，“只不过我平常也是很忙的，见到灵澈的机会也不多，所以想要找出大部分灵澈的喜好得花个十七八年的，你还能等那么久的时间吗？”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着，我都已经花了十多年做这件事了，再等个十年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并不健硕的胸脯，却是对着我郑重其事地伸出了右手，“我的名字是罗宾·艾斯芬格斯，你的名字呢？”

这就是人类打招呼的方式么？

我看着他这幅难得的认真模样，同样伸出了自己右手，微笑着说道：“灵浠，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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