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浠之心（四）

怎么说呢，大概是一时兴起吧。

自己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以及不喜欢的东西，这种奇特的感觉是我活了近万年以来从未有过的。

我喜欢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宛如孩童般心性莉莉艾亚，喜欢腹黑精明却也十分温柔的莉莉希亚，喜欢总是跟在我身后喊我灵澈姐姐的小岚浠，喜欢每一次见面时都笑的那么纯粹自然的生息神权，喜欢每一个相遇或者只是把他们泡在水里的人类。

我不喜欢孤独，不喜欢和所有珍视之人的分别，不喜欢自认仰望者的卑微的自己。

这些是我实实在在明白的，却仅是虚无飘渺的东西——我，到底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喜欢哪种花的香味，又不喜欢什么东西呢？

和罗宾挥别之后，我也踏上了寻找自己喜欢之物与厌恶之物的旅途，不只是在这片伊涅诺兰山脉，在此后的几年里，我几乎踏遍了艾托莫斯菲亚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尝试了每一种不曾尝试的东西，也见到了许多自己不曾见过的风景。

或许活着，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吧，我似乎开始理解起小岚浠为什么那么喜欢冒险了。

当然，和罗宾的约定也不会真的跑到十年之后再一次性兑现，每年的这天——也就是我们第二次相遇的日子，我都会准时出现在山林间的茶寮处，等待那位每次赶来都是风尘仆仆模样的青，啊不是，中年，向他讲述灵澈最喜欢的东西和最讨厌的东西。

不过，这两者是正好反过来的，我还是挺期待他发现自己的加料完全不起作用时候的表情。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朋友间的礼尚往来……吧？

这样的日子直到若干年后的那一天。

“灵浠小姐，你说我要不还是换一种方式好了。”他表现出十分苦恼的样子，一边叹着气一边说道，“神兽大人最近的移动轨迹太诡异了，它居然有很长时间没有呆在伊涅诺兰山脉里，万一它突然移居了，那你和我这些年不都白忙活了。”

“伊涅诺兰是她的家，她肯定不会离开这里的，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才偶尔溜了出去吧。”我如同往常一般捧起了清茶，平静地开口道，“而且你这家伙还能想出别的什么办法？”

“有有有！”他立刻拍了拍石桌子兴奋地说道，“就造谣灵澈其实是个喜欢偷看男人出浴的怪阿姨，所以才老是把什么人都丢进水池子里泡一晚上，说不定他听见这种传闻之后还会气得跑来找我这个始作俑者哈哈哈……”

“噗！”我再次把整口的水全喷在了他的脸上，趁着他擦脸的时候按下了想把他送上天的冲动，面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你就没想过，万一天水滢泷真的是个女生呢，灵澈这个名字听上去还是比较像女孩子吧？”

“对哦，如果神兽大人是女生的话，这样做也太不绅士了……”

嘛，无论哪一种方法，其实都挺不绅士来着，比如想着在女孩子洗澡的时候倒垃圾什么的。

我看了看他那副抓着头发苦思冥想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如果你实在想不出来的话，我倒是可以先带你去收点利息。”

“利息？”他并没有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跟我来就知道了。”我仰起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站了起来顺手拉住了他那破破烂烂的衣袖，不容分说地将他带到了一处瀑布的面前。

“诶，这不是安格斯瀑布吗，但是我怎么记得它应该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断了流了啊？”他指着眼前飞溅着晶莹而多芒的水珠，其状宛如微雨中飞落的无数白梅的瀑布，忍不住惊呼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天工的杰作吧。”我微笑着将他拉进了崖壁间的一条仅能同时允许一个人通过的小径，这条路并没有多少距离，因此很快，另一番景象便展现在了我和他的面前。

那是一条逆流的瀑布，如果过之前的那一幕是微雨下的景象，眼前的一切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像是悬空的彩练映衬着天边的霞光，也似是一个个透明的精灵升向她们本就向往的遥远天际。

“这……这到底是……”身边的男性完完全全地看呆了，毕竟这可是远远超过人类认识范畴里的景象，只不过望着这极具诱惑力的逆向之虹，这个呆子居然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唰地一声就跌了下去，“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都快40岁的人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听见他回传到崖上的呼救声，我忍不住服了服满是黑线的额头，然后紧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六阶魔法·风幻泡影。”我乘着尽在自己掌控中的风势，以一种比罗宾下落更快的速度赶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向他和自己同时释放了一个双元素魔法，随即两个正好将我们包裹在其中的水泡泡出现在了我俩的身边，在这个魔法的影响下，我俩以一种正常人能够接受的速度缓缓的落到了悬崖的底端，一潭清泉的边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在水泡泡消失之际，他突然哭叫着一把抱住了我，明明是个老男人却委屈地像个十岁的孩子，“我刚才差点就要升天了！！！！”

“这就是绅士感谢女孩子的做法吗，还真是差劲呢。”我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是许久之前的吐槽。

“对对对对对不起！”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他立即放开了我，止不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不过灵浠小姐居然是那么厉害的魔法师吗，这个年纪居然就已经快达到秘法大师的程度了。”

“你忘了我是半精灵了吗，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今年好歹也有100多岁了。”

其实是9000多岁吧。

“诶，我还以为灵浠小姐还是那种会对着烟花犯花痴的少女的年纪诶，这么说那岂不是你才是怪阿姨？”

“我倒是也想看看人类的烟花，只不过一直都没这个机会罢了，而且。”我满头黑线地撸起了袖子，“你想再试试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感觉吗，这次我保证不会救你。”

嘛，他这句话某种意义上倒是说到了点子上，虽然临边就是盛产烟火大会的帝都，但几乎没有走出过伊涅诺兰的我还从没有见识过人类最期待的盛会。

据说……那是一年中最适合与朋友一起相伴的日子。

“灵浠小姐是我见过最最最最最好看的女生，绝对不是什么怪阿姨。”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举起了手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好了，别嘴贫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正事，什么正事，就是你说的收利息，但是这里……”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看向了先前被自己忽略了的周围的景象，然后彻底愣在了原地。

葱翠的竹林，清澈的水潭，逆流的瀑布，朦胧的水雾，古朴的木屋，缤纷的药田，面露微笑的少女，神情呆滞的中年男性。

“这里，就是天水滢泷灵澈的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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