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沙土之墓上方浮现的恐惧

一阵混乱与烟尘过后，矿洞里暂时恢复了平静。火灭了一部分，剩下的少许光源让矿洞里有些昏暗。

“喂！没事吧！？”

华宁将他用来保护自己而举起的石块丢在一旁，然后赶忙去查看菲丝的状况。所幸刚刚只是顶棚的几个部分漏开了，还没有殃及菲丝所在的那个位置。菲丝从灰尘中爬了起来，看到了她旁边那几个或倒地或蹲着害怕的乔伊的手下。空气很浑浊，似乎有些缺氧还混着糟糕的烟尘，有几个人不免咳嗽了起来。

华宁见到菲丝除了身上变得有些脏以外没什么大碍，暂且松了口气。“对不起……刚才不该给大小姐添麻烦的。”

菲丝查看了一下地上的手下们，又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乔伊。“这家伙，不会死掉了吧？”

华宁摇了摇头，“那块石头没有那么大……啊，石头！”

他赶忙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几乎同时，和刚刚一样的石块碎裂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而且这一次是从许多个方向同时传来。往上方石块掉落的方向看过去，每一个露出来的坑洞里都能见到一些植物的藤蔓。

菲丝顺着他的视线也一同抬头看了过去。“石头怎么了？……啊！”

华宁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大小姐，就和之前说的一样。矿山里有生长在黑暗中的奇异植物，就像这样子……”

菲丝突然灵光一闪，“这植物会不会就是导致石头破裂的……植物的根须和枝叶是能够破碎岩石的啊。”

“！！！”华宁突然感到一种本能的巨大恐惧，立即拉住了菲丝的手。“大小姐，我怀疑这个山体已经长满了这种恐怖的植物，他们也许已经把这附近的土层给……我们必须要尽快逃出去！”

菲丝点了点头，“要是这里完全塌掉可就完了！”

两人当即拔腿奔向来时的入口。只迈出了三步，他们的脚步就停下来了。

出入口已经被碎石块堵住了。不仅这里，也许前面的矿道都有被堵住的可能。在发现这一点的同时，更多的石块破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甚至传来了什么东西被压垮的声音。

“这下糟了……”菲丝忍不住用她发抖的声音念出了声，“出去的路被……”

“都怪这群不怀好意的混账！”华宁狠狠地用脚踢了一下乔伊的身子。这一脚下去，乔伊的手指便跟着动了一下。

“喂，喂！快醒醒！”另一方那些倒在地上的手下们也陆续有一两个已经爬了起来。他们似乎还没发现出入口已经被摧毁了，正在努力地把其他人叫醒。菲丝慌乱地看看这看看那，似乎哪里都没有逃生的可能。

“咕……”

乔伊的喉咙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声音，他双臂挣扎着，勉强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你们…两个……！”

乔伊脸上沾满了自己头顶流出的血，他的一双眼睛在这血幕中圆睁着，分外骇人。菲丝吓得惊叫一声，坐倒在了地上。

“……等等，出入口…出入口被……！”

他的声音引起了手下们的注意。菲丝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劲来，几个远比菲丝还要慌乱的声音在矿洞中开始了回响。一些饱含着恐慌和绝望的声音，叫喊着菲丝没有心情分辨的语句。

整个矿洞中，只有华宁一个人保持着站立。

“大小姐，喂！”他挡在了菲丝面前，用力**着菲丝的脸，让她恢复了理智。“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站起来！我们的魔力没有枯竭，就还有逃出去的方法！”

“嗯……”菲丝点了点头，用一只手抱住了自己。只是片刻，她的身体就不再发抖了。“谢谢，华宁。”

华宁的眉头紧锁着，语气中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我想这矿洞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坍塌了，但是大小姐，我来挖一条通往外面的隧道，总之先逃出去再说！”

“嗯！”菲丝的双眼在放光，“如果做得到挖隧道的话，那么事不宜迟……”

她的话语突然变得迟疑了起来。高度紧张的华宁没有错过这一瞬间，拉住了菲丝的手，“怎么了，大小姐？现在立即动手吧。”

菲丝犹豫了一下，“那个……我们不把他们几个也带上吗？”

“……哎？”

华宁回过头，看见菲丝的手指指着那些似乎已经崩溃的手下，和倒地爬不起来的乔伊。“我说，既然要挖个隧道逃出矿山的话，应该也带上他们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大小姐！”华宁急道，“为什么要带上那些坏家伙一起逃走啊？”

“可是……”菲丝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我们都不想死吧？他们也不想…在这里我们都是一样的，都只不过是在危机中害怕的普通人。而且，我想让他们获得的是应有的惩罚，但应该不是被深埋在矿山里的这种惩罚！”

华宁用力摇了摇头，“不行！我的法力没有那么强大，如果要开掘隧道的同时还要固化隧道四周的土层来防止隧道坍塌，我是造不出那么宽的隧道让这么多人一起走掉的！而且……我想保护的只有大小姐你一个人而已啊！”

“如果是为了自我保护的话，我自己也能做到。”菲丝的脸上也写满了和华宁一样的决意。“我是认真的，我想保护他们逃出去，而且我的魔法可以保护我们，至少不会让掉下来的石头把我们砸晕或者埋掉。”

“……大小姐你是认真的吗？”华宁向她投着确认一般的眼神。

“是的。”

“…………好，好吧！既然大小姐执意这么想的话，那我…那我只能豪赌一次了！”

华宁转过身，双手开始聚集法力。手掌碰到石壁，墙上的石块立即破碎，滑落，散落在了华宁脚下。他的双手缓慢推进着，在岩壁上开始挖掘一个斜向上的洞穴——大概能容纳三个人并行的洞穴。

“谢谢你，华宁！”菲丝赶忙冲那几个手下叫喊了起来，“喂，你们几个！带上你们的头儿，一起撤了！”

说罢，她亲自去扛起了乔伊的身子。混乱之中，菲丝的念动力魔法没能使出全力，那庞大的身躯让菲丝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来人啊，架住这家伙！”

两个被菲丝亲手揍过的手下，此时忙不迭地过来扶住了乔伊。菲丝正要离手，突然听到了乔伊的声音。

“小丫头…做这种傻事干嘛呢。”

菲丝松开了手，快速赶到了华宁挖出的洞口，“那种事，等我们逃出去以后再聊吧！”

一行两路人，组成了一个奇妙的队伍。当先开路的华宁用双手缓慢地破碎石块，其后是集中了精力维持念动力结界的菲丝。在菲丝身后，一群手下努力把持着已经动不了双腿的乔伊，在菲丝结界的边缘缓慢推进着。

数不清多少次听到石块破裂声直接响在头顶。大块的土石砂砾从上方掉下来，落在菲丝的念动力结界上，被她弹开到四周，顺着洞穴的斜坡滚落到刚刚的矿洞中去。从后方的声音判断，那里已经完全坍塌掉了。

“加油啊，华宁……”菲丝小声地给他加油鼓着劲。即便是华宁刚刚破碎掉的土层也会被菲丝的结界弹开，那些植物的藤蔓也随着菲丝的主动排斥，而乖乖地被排挤到隧道的边缘去。

“后面的，跟紧一些，我的结界没有那么大……”

当华宁发现前方是一株植物的根的时候，他就换一个方向。菲丝借着结界发出的微光仔细看着那植物的时候，却发现那植物只不过是一些极为常见的，就算从来没见过植物图鉴的人也能认得出来的植物而已。

她一瞬间思考了一下。她至今为止所发现的一切关于矿山村的真相，似乎都解答了她之前发现的问题。但这一次，矿山坍塌，植物在黑暗中生长，以及那个叫做麦狄塔·普雷雅的奇妙女人和她的忠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

“……想那么多也没用，集中精力维持结界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后的那群人几次觉得自己要扛不住了。菲丝已经快要连去鼓励他们的斗志都要失去了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了光——不是月光，而是闪烁的火。火光在道路两侧安静地闪耀着，照亮这被钢铁牢牢撑起的地下通道。

“大小姐，这里…这是矿道最开始的那一段，距离出口已经很近了！”华宁面露喜色的同时，双腿一软，身体便倒了下去。菲丝赶忙扶住了他，将他的一只手臂扛在自己肩头。“谢谢你，华宁……”

华宁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了，身体乏力正是法力不足的体现。“还有…对不起，让你太勉强了。”

华宁大口喘着气，“那种事等过会儿再说吧。大小姐，现在有一个问题必须尽快想明白。”

“问题？”菲丝看着他布满汗珠的脸。身后，乔伊的身躯已经把那几个人压的一步都要走不动了。

华宁点了点头，语句中混着咳嗽。“麦狄塔让我们晚上不要出门，而我们出门了却碰上了这种事。我在想……麦狄塔难道知道矿洞会坍塌吗？但如果是这样，她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会跑到矿洞离去……”

菲丝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她不擅长这么复杂的思考，脑子里一片空白。

华宁缓了口气，“不管怎么想都太不自然了。是她弄塌了矿洞吗？我不认为，她没有这样的时间，可能甚至没有来过矿山。但如果她不知道矿洞会坍塌的话，她又在提醒我们什么……？”

“不要再说了！”菲丝揪了一下华宁的脸，“你现在很疲劳，就不要继续说话了……”

华宁摇了摇头，“大小姐……！我的结论是，这个矿山……”

身后突然再次传来矿洞坍塌的声音。菲丝用力扯了一把华宁，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你们几个，再不快点就要被埋在这里了！终点就在前面啊！”

华宁似乎还有话想说，但他说不出来了。前方终于出现了天空的颜色，菲丝一见之下，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华宁，我们马上就要逃出来了！”

“咳，咳……”

踏出矿洞的瞬间，菲丝长舒了一口气，扶着华宁一起坐在了地上。广邈的天穹，夜色下的密林，干净的空气，和刚刚的矿山内部比起来简直恍若隔世。

“大……大小姐……”

“嗯？”菲丝贴心地摸了摸华宁的背脊。“我们逃出来了，安全了哟。再休息一下，然后一起回到村里去吧。”

华宁的手抬了起来，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出来，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小心，那……！”

“？”菲丝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只一眼，菲丝就觉得自己连血液仿佛都要冻结了。

那是月亮所在的方向。月下的山坡上，有一个人影。一个被紧身的皮衣包裹，身材异常惹眼的少女，一双毫无生气的猩红的眼睛透过苍白的长发凝视着菲丝。好可怕的眼神，仿佛一点生气都没有。

不仅如此……令菲丝更加恐惧的是，她脚下丛生的植物——像妖魔的头发一般尽情挥舞着的植物，那分明是和矿洞里那些引起坍塌的植物是完全相同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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