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 再现

第六卷 第三章

雪山上的早晨来得很快，暴风雪之后依旧是阴天，利恩在山口抬头看着深入云层的巨峰，螺旋状的云雾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等一下。”迦罗亚抓起一把雪搓下手掌，用权杖在地上点了两下。

那些沾染在灌木，山坡的怨念从四面八方回到了权杖的底部。利恩斜视着这些怨灵，回忆着之前跪倒在莉莉丝身边的怨念，没能找到一个他认识的。

确定回收完毕之后，两人往山口前进，利恩走在前，迦罗亚在后。

“到了。”利恩的表现异常沉闷，“前面给的过路费，现在该让我们通过了。”

说完，在迦罗亚的注视下，他一头撞在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上。

“唔。。。痛。”利恩止不住回弹的力量跌坐，厚厚的雪层上被他砸了一个小坑，眼前的空气就像被水滴扰乱的湖面一样，一层层的涟漪不断地扩散。

“你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听到闷响之后，迦罗亚来到这一层透明的结界前，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利恩捂着额头，并没有回答。

“嗯？”

在戳到结界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觉在碰触着迦罗亚的指尖，她将手指挪开再往回戳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就像。。。

“妾身再试试。”她弯腰在雪地上掏起一块雪，使劲向前方砸去。

噗！

雪块在接触到结界之后变得七零八落，然而这跟丢在墙上不一样，常理来说雪应该还有一部分沾在上面缓缓滑落，但现在的情况是雪块像是被打烂一样，全都溅在结界前，一点都没留在上面。

看到这现象，迦罗亚伸出自己的手臂用手指戳了一下，那感觉就跟用手指戳结界的时候一样。

“这东西会反馈所有的接触方式呢。”回头看着额头通红的利恩，迦罗亚摩挲着身前的空气墙，“那现在该怎么办呢，你是不是过路费没给够？”

“不可能，如果界碑完全把金子吸收掉那就证明是足够的。”利恩只是按照哥比亚说的做而已，“何况。。。。”

说到一半，他忽然回头，死死地盯着后方的雪地，龙瞳急剧收缩。

“怎么了？”

迦罗亚循着视线望去，雪原上多出来一个突兀的倩影，一个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女性，就像她第一次见到米拉一样，庄严而优雅，只不过跟米拉比起来，眼前这位给人一种一尘不染的感觉。

”躲到我背后。”利恩迅速站起来，挡在迦罗亚面前。

并不在意利恩的反应，这位女性慢慢地踱步，双手轻握叠放在小腹上。

“你是谁？”双翼跟尾巴相继出现，奥术在凝聚。

眼前的女性还有她头上的那双角，利恩不敢轻举妄动，根据那毫不掩饰的气势跟扩散的能量，她八成是封冻港口的那条龙，真打起来自己未必能活着离开，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个迦罗亚。

再度无视警惕的利恩，女性依旧缓慢地靠近着，连衣裙裙摆的一扬一收，显现着美好的体态，瓷器一般洁白的肤色上有着细细的纹路，冰蓝的竖瞳是那张美丽成熟脸上最显眼的一部分。

先前迦罗亚一直认为米拉是大战开始一直活到现在，但后来根据米拉的说辞判断，事实上应该是更加久，现在眼前年龄上这位恐怕是跟米拉不相上下。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女性轻轻提起裙摆，向利恩行了一个礼，“还是年轻的雄性。”

即使女性表现得毫无敌意，利恩依然没有丝毫挪动的打算。

“蕾纳塔，这是我的名字。”女性还在不断靠近，“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

任由利恩如何炸毛，蕾纳塔还是一步一步地靠近。

“安心，我对同类没有敌意。”

利恩可不管那么多，既然已经知道教区已经一直尾随，也没必要继续忌惮些什么了，况且一直憋着有违他的本意，抬手一泼，紧接着是硕大的魔力块铲向蕾纳塔。

“哼？”面对丝毫没有塑型的魔力，蕾纳塔不躲不闪，修长的手指在半空点了一下，魔法阵在面前倏然显现，“很特别的魔力。”

暗红的魔力撞在魔法阵上，蕾纳塔一直微笑着，她已经好久没见到过自己的同类了。可是与蕾纳塔想象的不同，这团魔力没有塑型是有原因的，在接触瞬间无法撞碎魔法阵的同时，利恩的魔力已经蚕食魔法阵并同化上面的魔力，瞬间，整个魔法阵被糅合进那团魔力，吞噬掉魔法阵之后，威力有增无减。一切的发生到结束只有那么一瞬间，魔力块轰击在蕾纳塔身上，大量的雪被掀起，连带着地面的岩块一起削掉。

“不错，小家伙。”浓烈的魔力波动渐渐消去，剩下的是蕾纳塔高挑的身影，她看起来没什么损伤，只不过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冰碴。

带着浓烈的好奇心，蕾纳塔来到了利恩的跟前。

龙是母权社会，这个中群里，雄性算是珍惜动物，尤其是年轻的雄性。

“血统很纯正，但是有着那么一丝不和谐。”

跟米拉能彻底纯化的状况不同，给利恩纯化血统的时间不多，而安德烈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即使来自母亲的血统异常地强大，这1%的残留还是一直让利恩留在混血与纯血的边缘徘徊。

“你的父母有一方不是龙类吧？”蕾纳塔轻轻说了几句。

“。。。。”

一直无视被护在身后的迦罗亚端详着利恩，蕾纳塔强悍的实力让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其有一件事她非常好奇，利恩这种特性的魔力，她只在很久很久的过去碰到过一次，之后正主就被龙穴岛放逐了。原本想继续追问，利恩的母亲跟父亲到底是谁，但是看见他油盐不进的态度，继续问也是白搭。

“好吧，为了证明我并没有恶意。”轻轻叹气之后，看着利恩倔强的眼神，蕾纳塔抬起了右臂，“这结界本来不是用来对付你的。”

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笼罩山口的结界被撤走了，可是利恩还是像一只炸毛的猫。

“唔。。现在的小辈都这么暴躁的吗。。”蕾纳塔挠挠头，眼光落在了利恩身后，“那边的。。。嗯。。小姐，你打算就这么耗下去吗？”

两女无法理解，利恩一直保持着高昂的敌意到底是为什么，迦罗亚也很清楚，蕾纳塔跟之前的敌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利恩。”迦罗亚想开口阻止，可是下一秒利恩打开了契约的联系，来自记忆的过去闯进，吞没了她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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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吾决定，波利亚斯，祸害龙族的个体应当流放，以龙王罗格斯之名。”

在记忆里一切的景象都是残破的，唯二清晰的声音只有两句话，随即破碎的景象从隐约能看见的华丽石壁，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彩色，那是迦罗亚曾经到过的间隙，而记忆中最后一秒的回头是看见那条尚未完全合上的裂缝中瞅见的一个异常清晰的人影-----她跟蕾纳塔有点相似。

“记住汝之所为，象征“再生”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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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切并不属于利恩的过去，那是传承的记忆，原本只应该存在有关魔法，奥术以及基本求生技能的记忆，而其中最不该出现的是个人情感。但是这里出现的就是属于过去的怨恨。

“利恩的祖先是被放逐到虚空的？”迦罗亚脑海里出现疑问，“那之前米拉说她跟龙穴岛的龙没有太大关系是怎么回事。”

米拉在泰亚兰的时候说过，龙是拥有漫长寿命的种族，记仇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但是现在这些记忆却被留在了传承里，那么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龙语）”利恩张开了口，但是嘴唇跟舌头并没有动，一声声单音节混合而成的句子在飘舞着雪花的半空中回荡。

刚才记忆里的是龙语，现在也是，只不过迦罗亚现在听不懂。

“（龙语）”蕾纳塔同样是以龙语回答，但面上的微笑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

毫无疑问传承记忆里的“再生”，就是蕾纳塔，现在她的微笑逐渐接近冰点，山上的风暴开始聚集，虽然不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现在的处境已经不是对峙了。

蕾纳塔很清楚一件事，就是每一条雄龙对种群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存在。但是真的动起手来，将利恩封在冰里也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所幸她仍未敢确定利恩是波利亚斯的后代。作为一条活过漫长岁月的龙跟一个小辈因为这未确定的理由把对方制成冰雕，这事想着都觉得荒谬。

迦罗亚还在琢磨着如何脱身，母龙就开口了，用所有人都听得懂的语言。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利恩。”

蕾纳塔凝视着利恩那双眼睛，随后闭上了酝酿着风暴的蔚蓝的双眼。

“你跟我认识的一条母龙非常像，但是你的波动告诉我你不是她的后裔。”怒意散去，山上的风暴也没成功聚集，螺旋的云层逐渐散开。

利恩没有任何的回答或是动作。

“虽然我不希望也不想再见。。。”蕾纳塔满身的魔力开始释放，无数的光点遁入雪层，“但是，有缘再见，小家伙。”

说罢，转身漫步离去，丝毫没把迦罗亚放在眼里。刚才破坏力十足的魔力塑能在即将成型的时候被强制回收，现在蕾纳塔的每踏出一步，雪地上就萌发出一丝的绿意，是野草，也可能是小花。她离开的路上布满了花草，封冻的雪山上突兀的绿色在阳光下尤为鲜艳，最终在利恩视野的尽头，蕾纳塔双翼骤然舒展腾空而去。

“走吧。”确认她离开之后，利恩背过身从迦罗亚身边走过，这次没有了结界的阻挡，他轻易地走进了山口，也就是进入部族的辖区。

双翼与龙角化为粒子飘散，在他身后形成了一条与蕾纳塔截然相反的路，不是丝毫的绿意，尖锐毫无生机的柱状结晶从雪下冒出，遍布两侧，这一路上就像示威一样与蕾纳塔背道而行。

契约的意识交流仍未结束，也不知道是不是利恩故意所谓，关于过去的记忆全部都暴露在迦罗亚眼里，从被驱逐，到米拉的诞生，修雷特毁灭，无一遗漏。

一路经历的愤怒，悲伤，憎恨逐渐演化，一切不完全属于米拉，亦不属于利恩，但自看到蕾纳塔那一刻开始，就连米拉也从未提起的过去蜂拥而至。利恩的背影宛若不再是那个比自己矮的身体，步行在满是晶体的路上，迦罗亚仿佛看见了”波利亚斯”被放逐到间隙的时候，满地的荒芜与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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