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另一面

第六卷 第八章

“拜托你了。”拜因的声音没有被白光淹没。

以人类的肉身去抵抗龙息无异于螳臂当车，看着那团逐渐扩散的白光，时间仿佛变慢了，所有的事件在眼前脑海里回溯。

白光不再璀璨夺目，一点一点地缩到蕾纳塔的嘴里，泰瑞莎的脚步在倒退，地脉的光芒也被大地吸回去，世界的没一个细节都在倒退，一切还原到还在哨塔里面的时候。

因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利恩选择回避，宛若在开始的一刻静止，过了一会又开始运转，所有事情都在按照原来的轨迹行走没有改变。在这灰白的世界里，利恩走出了哨塔，站在半空凝视，看着史诺文在封龙石上刻咒文，抬头看见站在峭壁上的蕾纳塔，他想阻止这一切，可伸出手抑或是张开嘴都没办法跟那个窝在哨塔里的自己沟通。

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事件再一次重演，

山谷外的史诺文发出命令后，教区开始行动，封龙石闪烁着微光。

同一时间，感受到魔力波动的迦罗亚也从哨塔里出来，刚没过多久，剧烈晃动的绿光将哨塔整个吹飞，刚才的自己显然没能躲过这一下，鳞片承担了大部分的魔力而折断了不少，掀起的暴风将人形的利恩吹飞到了墙内。

那是蕾纳塔的龙息。

成功躲过一劫的迦罗亚，跑到坡边上观察，大片的视野被雪雾跟石头碎块占领，即使尽力呼喊也没能得到回应。

利恩抬头，一眼就能找到蕾纳塔的踪迹，低空滑翔而来的巨龙引起了一众部族居民的仰视，所有的部族都向蕾纳塔的龙躯下跪，仿佛在祈祷什么。

可这并没有换来丝毫的怜悯跟犹豫，蕾纳塔甚至不给予一个理由，龙息再次降临，白光扩散到整个山谷，宛如神明的威光。过去的自己使不出一点的力量，只能靠躯体硬吃。利恩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封龙石的作用，处在山谷边缘的他没有被龙息正面伤到。一路上尸横遍野，但部族已经意识到了，那条龙是带有恶意的，忽略到所有往蕾纳塔方向前进的战士，利恩径直来到拜因的居所，房子没了一半，拜因跟泰瑞莎也不在里面。

站在半空的现在的自己，转头看见在往边缘处前进的两个身影，利恩的眼里满是焦急，事态一直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视线回到蕾纳塔的一边，那里简直是地狱，号称人类最强的部族，在蕾纳塔面前不堪一击，教区也在趁火打劫，啃食着边缘的防线。

忽然一道影子朝蕾纳塔的头部劫掠而过，随着影子移动的轨迹向上，龙首发生了小幅度的偏移，那是迦罗亚。

利恩闭上了眼睛，选择性忽略掉接下来的一幕——迦罗亚的一击并未奏效，接下来是迎面而来的爪子，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没有抵抗的能力，被一巴掌拍到了位于另一边的地面，拜因似乎猜到那是迦罗亚，正带着泰瑞莎往坠落的方向赶，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如此。

防线被彻底啃食完，教区彻底侵入部族的领域，满目疮痍，四散的部族居民看见突入的教区更是恐慌，似乎是注意到被打飞的是迦罗亚，拜因回头了，正巧蕾纳塔也在往同一方向前进。

蕾纳塔的龙躯很大，面对部族那些半吊子的攻击不屑一顾，封龙石对她没有明显作用。再看看当时毫无力量的自己，利恩捏紧了拳头，上颚的尖牙显现，尖竖的瞳仁已经变得跟纸片一样薄。

原本还该继续前进的时间戛然终止，利恩的耐性已经消耗殆尽。

灰白的视野开始染上色彩，现实无法继续抑制利恩的愤怒，时间逐渐对称，现在，拜因正挡在泰瑞莎面前，双目还没合上，泰瑞莎的嚎哭声撕心裂肺。被龙息贯穿后的身体开始凋零，最后跌倒在地上，饱含生命力的魔力在吐息掀起的风中弥漫着。

紧握着双手站在原地，地脉正拼尽全力跟他角斗。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他的怒号遍整个山谷，身上的脉动在震荡，可是依旧只是个人类的身体，“教区，蕾纳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利恩越是愤怒，封龙石散发的翡翠光辉越是璀璨，借助地脉镇压利恩的方法非常有效。

“我们又见面了，年轻的雄性。”溢出的波动吸引到了蕾纳塔的注意力，就像吹掉自己身上的一粒灰尘一样，她不知道利恩为什么愤怒，语气中还带有一丝重逢的惊讶。

“。。。。。”疯狂冲击地脉的封印，利恩没有余力去说话，相互碰撞的魔力冲上云霄，浓度已经达到了可视化的程度。

“你看起来很生气呢。”蕾纳塔再次发声，“是因为那个人类吗？”

此刻，无论是教区还是部族，都在仰头看着被魔力染红的天空，利恩成功转移注意力，被抡到地面上的迦罗亚早已不见踪影，利恩所有的力量都在试图撕裂地脉，与迦罗亚之间的联系天平开始平衡，并往自己的一方倾斜——魔力缺堤了。

利恩就像无底洞一样疯狂榨取一切他能榨取的魔力，空气，大地，人类，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联系最紧密的迦罗亚，好不容易从短暂的昏厥中醒来，注视异变的同时，她脱力了。视野模糊的她手还在抬高，想去触摸些什么，最终握在手中的权杖插到了雪地上。

————

“天啊。。。”迦穆正经由权杖看到这一幕，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年战斗所面对的龙类到底是不是假的。

“呵～看来很好地继承了米拉的力量呢。”莉莉丝并不惊讶，还一脸兴奋的样子，“喂，你女儿晕倒了哦～”

迦穆仍然处于惊叹状态，莉莉丝的提醒他愣是没听到。

“真是的，看在米拉份上我就帮她一把。”从坐姿变成站立，抛下目瞪口呆的迦穆，莉莉丝往白光的尽头走去。。。

————

在雪地上忽地张开眼睛，只不过眼睛不再是完全的红色，只有眼珠是单纯的紫色，“迦罗亚”从地面上爬起来，拍走沾在身上的雪块，伸起懒腰。

“嗯～好久没试过这样了。”比起迦罗亚的声音更容易引人遐想，只不过现在周围并没有人。

稍微热身熟悉身体感觉，莉莉丝开始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

“真大，可真会挑呢。”莉莉丝低头看不见地面，只好继续再弯一下腰，摸遍全身之后，莉莉丝捡起地上的权杖，“真不愧是魔族的女性呢，有我当年的水准。”

享受完久违的现世后，开始探视自己体内的另一个意识，迦罗亚的灵魂已经有了衰败的迹象。

“这下去可不行呢～灵魂的契约。。。”莉莉丝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聚焦在身后的山壁，“好久没有活动了，先热个身吧。”

说完，魔力从权杖流入她的身上，看着高耸的山壁转身一踢。

“啊啦。。好像用力过猛了。。”只是打算试一下威力，但是现在却将山壁轰了一个小洞，“算了，也一样。”

雪雾散开之后，紫瞳里是一脸惊愕的史诺文。

”啊～是你呢。”莉莉丝就像见到故人一样向史诺文打招呼，若是普通的男人，会被迷得双眼停滞吧，然而史诺文的咒式眼看到的却是一只带角的生物，身上还缠绕着极其纯净的魔力。

就在他还在惊愕的同时，莉莉丝已经走过他的身边，早已脱下手套露出灰白的手，略过史诺文的下巴。

“好好享受～”她将在权杖里看到的东西全部传到了史诺文的脑海。

“不过这个东西，可不能久留。”目光转移到这块碧绿的封龙石，莉莉丝举起手上的权杖，“衰亡吧！”

权杖敲击封龙石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后清脆的声音不绝于耳，封龙石崩碎了。

“不——！”封龙石被破坏的瞬间，史诺文眼里，是铺天盖地的红色，还有那具已经枯朽的尸体。

回头看了一眼这人类，她摇摇头。

“开始你的表演，小鬼。”

————

蕾纳塔冷眼看着原地不动的利恩，刚回头去对付其他目标，下一秒漆黑的爪子已经将她的头摁进地面，翼爪上的无机质刺穿了她冰蓝的鳞片，安静和煦的晨光被扭曲成一道道裂痕状的光斑，借助猛烈撞击的惯性将蕾纳塔压在地面刨出一道沟。等待拖行完全结束之后，利恩后腿将前半部分的龙躯整个撑起，正当蕾纳塔以为能喘一口气，刚抬起头，就看到一双暴怒的眼睛，随后是崩塌般的下压。

厄灾如期而至，在泰瑞莎还在嚎哭，利恩不分敌我的泄怒仍未结束，地脉的力量在破碎的封龙石里喷薄而出，连带着大地上的裂痕里零星的魔力，全被他变成结界，整个山谷被漆黑笼罩。

教区的新兵在慌乱之中寻找逃跑的路，部族也无暇顾及战斗，所有人都在逃命。

龙息在利恩的口中聚集，那是足以将整个山岳变成粉末的吐息。蕾纳塔被死死的摁在地上，突袭的效果很明显，利恩的破坏力超出了蕾纳塔的预期，面对几乎等同于零距离的龙息，她没有怯意。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就是“天灾”。”

蕾纳塔的尾巴可没有闲着，缠上利恩的脖子，强行往上抬。挣扎之下，动荡的能量失去控制，龙息所过之处，岩层被划开一条深沟，漆黑的结界也被破开，没有爆炸，没有狂风。

“！”过度抽取地脉之后的利恩亢奋异常，散发的波动明显压过了眼前这头母龙。

躲过龙息之后，蕾纳塔一头撞向利恩的脖子，庞大身躯看不出丝毫的愚钝，力量十足的撞击将体位完全改变，蕾纳塔重新站了起来。被推开的利恩不再拘泥于双足挺立，也没有任何交流的意图，四足着地加上翼爪用力勾住地面，身体重心往后移。

“唔？”蕾纳塔魔力流出，强化自己的鳞片。

“吼！”咆哮伴随着魔力放出，沉重的翼膜被吹起，随后是向前突进。

漆黑的卷角撞穿了蕾纳塔的魔力屏障，他的体型比不上蕾纳塔，但是被这么撞一下可不是挠痒了。蕾纳塔显然比利恩要老练，屏障成功将利恩的速度降下来，保持直立站姿的她提起右爪一把拍到利恩的脑壳上，在别人听来是一声巨响，突进方向被打偏，他整个身体被拍到地上。

“还要继续吗？雄性。”蕾纳塔丝毫不将利恩放在眼里。

利恩怎可能善罢甘休，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蕾纳塔，或许会死也说不定。但是。。龙是极其重视契约的生物，他答应过拜因。现在拜因已经死了，死在蕾纳塔的龙息面前，他不知道这个人类的死为什么会让他如此愤怒，而且现在是有增无减。

漆黑的鳞片上流动的能量活性化，赤红色的光芒在缝隙间流动，利恩翻身站起，依旧是四脚着地，可是身上的气息不一样了，身边的东西都在枯竭。蕾纳塔也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如果利恩不攻击，她是不会先手攻击的。

意识被冲淡，能量的流动越来越快，从身边吸收的能量使自己全身彻底地活性化，他还是第一次，不过他从没感觉自己如此兴奋，刚被消耗掉的力量通通回来了。

蕾纳塔凝视着利恩，那身漆黑的鳞片之间流动的红色能量太过耀眼，她有些不详的预感，利恩跟她简直是两个极端，一边生机盎然，一边却是死寂。无时无刻地榨取身边一切的力量。尽管如此，蕾纳塔还是保持双足站立的方式面对利恩，她对自己的力量非常自信。

——这正是她失败的原因，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笼罩谷地的结界在溃散，就在黑雾消失的一瞬间，与利恩自身体型不相符的速度掠过蕾纳塔，一道抓痕出现在她胸前的屏障上。

“！”蕾纳塔已经无暇去修补已经破损的屏障，转身寻找利恩身影的时候，她的身体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那是利恩的鞭尾将她打得皮开肉绽的感觉。

然而攻势还未结束，多年没有感受过如此痛楚的蕾纳塔被扰乱了思考，利恩已经抬起他的爪子，张开雄伟的双翼，上面缠绕着比之前强好几倍的能量，对准蕾纳塔的身体拍下去，这巴掌轻易撕开那碧蓝色的龙鳞。

“没想到你的孩子比你还凶呢，米拉。”莉莉丝占据着迦罗亚的身体，站在远处观望。

刚才一击的造成将蕾纳塔倒下的地方摁出一个大坑，数倍于刚才吸收的魔力从利恩身上流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小小的球体，散发的光芒宛如第二个太阳一般耀眼。

“不过是一个人类罢了，看来你也是个被人类迷惑的废物。”蕾纳塔的伤口正以可见的速度恢复。

“你不也一样么，废物。”利恩发出比她更大的声音。

“别拿他跟其他人类比！”

蕾纳塔变得愤怒，两条龙竟然动起口来了。

“愚蠢的借口。”

利恩切断了对光球的魔力供给，失去压缩的魔力，这个质量极大的球体一瞬间膨胀到整个山谷，整个谷地就像被强光照射一般，令人睁不开眼。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蕾纳塔那种玩玩的态度消失了。

“太迟了。”她的表情，利恩看在眼里，不过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手下留情。

光球在慢慢下落，金色的竖眸看着躺在地上的母龙。

“。。。”失去对利恩回击的语言，蕾纳塔身上的魔力开始变质。

原本让人感到生机勃勃的温暖感突然被扭曲，荒芜而冰冷的波动令大地颤栗，“生命”倒转了。

“有人说过，他不喜欢这我样子。”碧蓝的龙瞳散尽光泽，波动迫使利恩离开，蕾纳塔在自言自语。

天上的光球开始黯淡，萎缩，那是蕾纳塔的力量。

“我司掌“生命”却阻止不了死亡。”

蕾纳塔重新站起来，之前利恩还未察觉，现在才发现蕾纳塔的体型比他要大。身上的伤痕在自愈。

“来吧，“厄灾”。”她抬头昂首，正式向利恩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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