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与负，因与果，龙与人

第六卷 第九章

看着天上第二个太阳，山谷里所有的人以为自己要丧命，而蕾纳塔的变化让光球越变越小，现在漆黑的结界也已经消失，求生欲战胜了绝望，所有人都在落荒而逃。

蕾纳塔先前在山上徘徊就察觉一件事，从第一次见到利恩，到现在跟利恩打起来，都像被引导着，但她现在丝毫不在乎了。

四肢着地，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做了，与已经变异的利恩的构造不太一样，她没有翼爪，也不如利恩强壮，但她是纯血的龙种。她已经活得够久了，时间赋予这头母龙与其相符的实力，即使她的肉体看上去没么强悍。

没给她准备的机会，赤红色的龙息扑面而来，利恩并不指望这能造成什么伤害，仅仅是为了遮蔽视野趁机扑上去，然而，他错估了一件事，蕾纳塔根本是在等他攻击。当他跟在龙息后面打算撞翻蕾纳塔的时候，赤红色的龙息被打散，那是蕾纳塔的爪子。

“！”

转瞬之间，头已经被抓住，龙躯交错而过，随后连着将他扳倒在地上，暴增的力量强得令人发指，刚刚还能轻松胜过蕾纳塔的优势荡然无存，瞪大金黄的双眼看着天地颠倒。

轰！

利恩半个脑袋被摁进地面，生命颠倒后的波动将他的鳞片碾碎，美丽而神秘的角被剥掉了一截。疼痛对他来说是挺稀罕的，虽然很陌生，但是他并不乐于享受这种新鲜感。利恩可不是只会挨打，力量的不稳定，比可控的力量更可怕，而兴奋是最好的催化剂，几百年里在外界中不停榨取的能量就像脱缰野马一样，尽情地释放。

“ruaaaa！”蕾纳塔并未感受到这一异变，嘶吼着的同时再次攻击利恩。

正当她将利恩的头拔出地面的同时，钻心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松开手。摆脱抓取，四肢加上翼爪紧抓地面的利恩鳞片上出现放射状的痕迹，赤红的能量从鳞片间的缝隙扩散到每块鳞片上。

“吼！”朝着蕾纳塔一声怒吼，伴随着前肢跟翼爪同时发力将蕾纳塔抓住，掠地而过的另一只翼爪缺被蕾纳塔挡下，但她已经没有余力阻止利恩的下一步进攻了。

利恩不断将头抵近，用肉鳞片去侵蚀保护蕾纳塔的防护魔法，暴乱而狂躁的能量撕碎了身边的一小块空间，尾巴直接将蕾纳塔捆住，过度活性化加上裂痕中流出来的虚空原质，他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细长的瞳仁已经缩小得像是要淹没在黄金中一般。

山谷中的二龙争斗，愤怒的龙威无休止地碰撞，震天的龙吼传遍大陆。

奋力压制蕾纳塔的挣扎，这次利恩故意将头稍稍后仰蕾纳塔无论怎样都够不着他的脑袋，近距离的龙息吹飞了利恩半截尾巴，而蕾纳塔的半个后背直接少了一大块。

利恩松开捆住蕾纳塔的尾巴，前肢与翼爪也松开她的肢体，强悍的龙躯即使变得虚弱，也无人趁虚而入。虽然不可控的力量非常危险，但是利恩赢了，唯一的副作用只是过度活性化的龙血消耗了太多的能量，现在的他极其虚弱身上的红光已变得黯淡。没人知道他现在的感受，蕾纳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少了一截的尾巴，向天发出咆哮，但，那听起来不是征服后的喜悦，吼声细长不断，而且极具穿透力。

空间开始互相挤压，渐渐填补被撕裂的空缺，五彩斑斓的世界在每个人的眼前消失。

“。。。。”莉莉丝也在欣赏这个奇观，愣是发不出些声音。

她往谷地中间走去，先前荒芜的地面出现绿意，毁灭过后令人舒适的绿意，所有人都以为已经结束了。

利恩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曾看见过同样的景象。

“不得不承认，作为新生代，你很强。”蕾纳塔的后背开始愈合，血肉交错令人看不出之前的惨状，“好久没试过这种感觉了。”

“！”察觉到原本消失的波动再次出现，利恩尾巴往外一扫，将靠近的人全部扫开，透支体力的代价已经开始作用于他的精神，现在他虽然还是站着，但是他知道，如果蕾纳塔再站起来，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抵抗了，浑身上下还在贪婪地吸收每一滴魔力，却都是杯水车薪。

“想不到还站着嘛。”彻底恢复后的蕾纳塔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抬起爪子将利恩推倒。

莉莉丝作为被扫开的一员，她很想去阻止，但现在这么做无疑是送死。

倒在地上的利恩奄奄一息，黄金般的双瞳开始黯淡，他万万没想到，拼尽全力的死斗，竟然会是这种结局，看着那个还在屹立着的冰蓝色的模糊轮廓，无能为力。

“永别了。”丝毫没有犹豫，蕾纳塔对准利恩的脖子咬去。。。。。

伴随着大气震动的声音，一个漆黑的影子掠地而过，目标不是蕾纳塔的头，而是她的尾巴，速度带来的动能跟本身强大的力量将整个龙躯往后拽出去。

依然是金黄的瞳色，还有漆黑的鳞片，但是体型比利恩要大，而且头上是四根往上生长的角。

“吾可不记得，作为秩序一派的龙种会杀掉没有抵抗力的同族。”庄严的声音令人不悦，“但是汝当时说的漂亮话，吾还记得呢。”

蕾纳塔摔得不轻，利恩的那一下让她花费了巨量的魔力去治愈，对于利恩这种后辈，米拉本人才是她最记恨的。

“吾跟汝没什么好聊的。”米拉可不打算交流，一声长吼直接盖过龙语，向蕾纳塔宣战。

面对全盛的变异过后的米拉，蕾纳塔自知没有胜算，她想逃。米拉不愿意让她有时间挖掘更多的过去，张开双翼向倒地的蕾纳塔扑过去。那是比利恩更加凶狠的力量，扑面而来的毁灭波动跟爪子让蕾纳塔感到生平第二次绝望，殊不知，这样的结果就是某人想看见的。

与利恩的能量相似，宛如死寂一般的能量释放连破坏的声音都吞掉了，没有烟尘，没有碎屑，只有蕾纳塔被贯穿的龙躯，鲜红的龙血泼洒在大地上，满载“生命”的力量灌注了它所及之处。

力量的散失让蕾纳塔变回人型，一转眼漫天飘散的能量消失，米拉还是那个穿着黑色长裙的米拉，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具身体，竖立的龙瞳带有一丝玩味。

“为什么？”蕾纳塔躺在地上，甚是不解。

“。。。。”米拉不予回答，指尖划过的能量点燃了她身边的魔法阵，随着空间轻微的震动，“生命”消失了。

最大的威胁消失，第一件事单当然是去找利恩。与蕾纳塔一样，耗尽力量的利恩早已变成人型，躺在众多裂痕的中央。

莉莉丝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借迦罗亚的身体跑出来只是为了摧毁封龙石，谁知道米拉竟然跑出来顺带把蕾纳塔利恩的烂摊子给收拾了。作为她还有肉体时的挚友，这样袖手旁观要是让米拉知道了，后果可不太好。

“汝打算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米拉把利恩从冰凉的地板上抱起，虽说利恩已然成年，但是在活了无数年月的米拉眼中，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莉莉丝一手抓住呆滞的史诺文，另一只手拿着权杖在空气中叩了一下，轻轻往前一跃，看似遥远的距离就被跨越了。

“想不到你会来呢。”丢下手上的累赘，莉莉丝向米拉打招呼。

“汝那种荡到骨子里的特点还真是一点没变。”米拉侧目，双眼划到眼框的尽头。

“还是那么不饶人呢。”莉莉丝丝毫不在意米拉的毒舌，反而在笑，“看见你这样我也放心了。”

“。。。。”自知莉莉丝在说什么，米拉不想继续跟她绕下去，“要不是利恩把空间打碎了，吾也不会知道“再生”在这。”

“这副身体可不是我的呢。”莉莉丝照看着自己的双手，“你看，还有点不听使唤。”

“吾知道。”

娇滴滴的语气对米拉一点用都没有，莉莉丝在为自己开脱。米拉也不追究，反正利恩已经安全了。

“太乱来了，不过值得赞赏。”莉莉丝对利恩的勇气赞赏有加，“嗯。。。。她快醒来了。”

“不合适么？”米拉瞅一眼莉莉丝，眼神别有深意。

“合适是合适啦，不如说没有更好的了。”看到米拉的脸色，莉莉丝差点笑出声，“不如等他醒来，我跟他说说？”

“说起来，比起后辈我更积极哦。”

这一举动，引来了米拉的鄙视，貌似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一样，抱利恩的力度越抱越紧。

“**。”

“啊哈哈哈。”面对米拉的评价，莉莉丝笑得花枝乱颤，“开玩笑啦，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后辈较劲，迦穆还在权杖里呢。”

米拉可没有那么脱线，两人性格大相径庭，很难想象这两人是怎么搭上边的。

“真不能久留了，时间过得真快呢。”莉莉丝似乎有点遗憾，“我的容器还没找到。”

“吾会帮你找的。”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笨龙。”

“。。。。。。”感到离别的时间到了，气氛有点奇怪，米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会～”反观莉莉丝，说完灵魂就跑回了权杖里，丢失了精神的支撑，迦罗亚的身体也跟着倒下去。

片刻过后，莉莉丝回到了权杖里，迦穆还站在那张椅子隔壁，看到归来的莉莉丝，他松了一口气。

“你女儿的身体真不错～”没等迦穆发声，莉莉丝直接把他的嘴堵上，那张脸上妖媚而又得意的笑容不接受任何的提问。

——————

看着史诺文那身衣服，米拉大致上猜出了点端倪，不过一切都得等利恩醒过来才知道。迦罗亚在莉莉丝离去不久后醒来，手指揉着太阳穴，看来这次借用身体的副作用不是太大。

“汝醒了。”米拉正抱着利恩坐在雪地上，周围的废墟似乎与他们没关系一样。

“妾身做了个梦。。。。”迦罗亚正尽力回想，但是一切仅仅是模糊的片段。

“那不是梦，莉莉丝借用了你的身体。”米拉似乎对现在的事态不怎么满意。

身体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让她非常在意米拉所说的话。

“汝不用操心。”看着迦罗亚手里的权杖，米拉就像在跟莉莉丝本人说话一样。

迦罗亚曾经听利恩说过，米拉跟莉莉丝关系不错，但是米拉不肯透露些什么，自己也总不能去找莉莉丝问。

“或许吾是跟她最相似的。”把利恩抱起，米拉慢步向前。

也许是因为感觉到暴乱的魔力不再肆虐，幸存者们翻开废墟重见天日，教区的人看见被迦罗亚揪住衣领拖着走的史诺文，也不再有什么想法。而部族，则是看见米拉之后，都跪下了。

“？”迦罗亚甚是好奇。

“吾在此，即是神明。”米拉并不对众人的簇拥感到不适，而是在寻找着某个人。

“太乱来了，利恩。”看见熟睡在米拉怀里的利恩，有些心痛。

“龙是极其重视契约的生物。”米拉的目光转到一旁的迦罗亚身上，看起来有点生气但是又无可奈何，“无论是利恩，蕾纳塔，还是吾。”

————

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迦罗亚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自己基本没参与些什么，在这种级别的死斗之下，她什么也不是。

最终米拉停下了，在一个满身鳞片的老头面前，漆黑的长裙在雪地上带出来的路，跪倒的人群，唯独在这个老头面前停下了。

“还认得吾么，人类？”

老头身上龙化的特征逐渐消失，迦罗亚才认出他是部族的族长。

“。。。。”老头无言。

米拉闭上眼，抬头，沉默几分钟之头把利恩交给身后的迦罗亚，自己蹲下去将老头的跪姿变成卧姿，很明显，老头死了。

“吾的义务完成了，现在该汝等践行承诺。”将老头的双手交叉摆在胸前之后，米拉站起身。

“？”迦罗亚并不知道契约的内容。

紫黑的光在地面缠绕，令人厌恶的波动，只不过感觉起来有点冰冷，魔法阵形成，最后将尸体整个裹起来。

“她在回收老头这些年积累的力量。”利恩醒了，靠在迦罗亚身上，但是还是不能动。

短暂的时间过后，魔法阵突然扩散，所有跪下的部族都被包裹了，魔法阵上每一个人身上所有的力量都被抽取，最终流向米拉。

剥离的过程很痛苦，许多人承受不住，开始悲鸣。

“这些人最终会怎样？”迦罗亚看着这个像献祭一样的仪式，心里不太好受。

“只有部分的人能活下来，但是会变得不如人类。”

利恩说得很淡然，而米拉却没有迟疑或是仁慈。

迦罗亚很想阻止，但是她不敢动，米拉眼里是复仇成功的光芒。魔力的流动逐渐停息，最后魔法阵也消失了，果真如利恩所言，只有少部分的人能活下来。

部族原本强壮的男性身上，再也感受不到生命力，魔力甚至有点衰弱，而弱小的妇孺则是直接死亡。但是有两个例外，一个是泰瑞莎，一个是死去的拜因。

“吾已经手下留情了，利恩。”

“嗯。”

现在契约完成了，米拉的义务完成了，她的权利也行使了。这种场面迦罗亚本以为自己已经见得足够多了，能做到漠然轻视。

可惜，她现在只能睁大双眼，美丽的脸没有表情，现在的她甚至诞生了一种不明的怒火，但是不能这么做，她很清楚，因为她也是契约绑定中的一员。看着米拉那个漆黑的背影联想到利恩龙化跟蕾纳塔死斗的后背，一瞬间觉得现在躺在她怀里的利恩有点陌生。

紧紧收紧双手，如果利恩是普通人类，可能已经被勒断肋骨了。他能感受到这份恶意，只是默默地承受，没有出声，抬头不解地看着迦罗亚凝固的脸。由于认知与迦罗亚不一样，但是却很清楚有人在极力压抑自己。

死斗过后的利恩怒火消退许多，但这不代表他忘了，不懂得蕾纳塔过去，也意味着蕾纳塔只是他的仇敌。米拉很清楚，所以她在利恩昏过去的时候，给了蕾纳塔一点教训将她送走了，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得感谢蕾纳塔将她驱逐。

吸收掉力量之后，米拉身上的波动变得更加明显。被抽走力量的人类在很清楚，这是代价，但是这是他们的信仰，在几百年里盘踞北方的力量来源，但是不少人看见自己的亲人因此死去免不得痛哭流涕。

“。。。。。”迦罗亚在颤抖。

“汝没有动手阻止吾。”米拉居高临下，金黄色的龙瞳里是不可直视的威压，“吾很满意，但吾可以告诉汝，吾的行为无可厚非。”

“妾身知道。”米拉越是傲慢，迦罗亚越是抗拒。

“吾等龙族的原则与动机，汝不需要知道，总有一天当利恩也这么做的时候，相信汝会理解的。”米拉提起裙摆，另一只手轻轻划开通往间隙的通道，“吾蔑视人类，但是不是蔑视生命，这是他们应得的代价，蕾纳塔跟吾很相似，相对来说吾比较幸运，汝也是。”

随着通道扩大到一人高，米拉回头看了一眼利恩，再看了一眼迦罗亚。脸上浮现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最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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