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

第六卷

第十章

米拉骤然出现，骤然消失，许多部族的人类仅仅是听说过，但是没有人真正地了解米拉到底是什么。或许一开始那个叫特拉耶的族长就没有想让族人们看清米拉的，人类总是会对未知的神秘感到好奇与莫名其妙的畏惧，现在想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迦罗亚眼睁睁地看着米拉离开，心里全是不甘与疑惑，她的双手甚至是身体都染上的血腥味并没有让她对这件事麻木，嗜血与残暴仅仅是对敌人而言。米拉当时身上的波动将她摁在地面上----她提不起任何勇气与阻止。至于疑惑，她听不懂米拉最后的那句话，也想不懂部族的人们为何如此坦然，这个曾经能与龙族匹敌的人类聚落为什么会衰败成这样子。

“你想知道些什么?”等待米拉离开之后，利恩可算是开口了。

“所有。”迦罗亚少见的没有任何之前对待利恩时的温和，相反，在刚才被令人颤栗的力量所镇压的愤怒，在现在表露无遗。

“这都是那群人类提出的请求。”，利恩在米拉吸收特拉耶身上的魔力与生命力的时候，就清楚地感受到了，那是属于米拉的魔力，准确来说他们所有人的魔力与生命力里都刻上了米拉的魔素。

所以在利恩眼里，即使米拉将泰瑞莎一并杀掉，也没有任何怨言，况且现在拜因已经死了，但是背后的迦罗亚可不这么想，所有的想法都流到了利恩的脑海里，他深知就他这一句解决不了问题。

“是时候让你知道更多东西了。”

说完，利恩的手指轻触迦罗亚锁骨之间的那个刻印，她灵魂再次被灼烧，虽远不及第一次契约时来得痛苦，但是，一些不好的东西在利恩的那边远远不断地涌到她的脑海里。那是属于波利亚斯的部分记忆，每一代的龙留给下一代的信息。通常来说，都不会是什么正能量的事。

仿佛被置身浩瀚的宇宙，迦罗亚获取到的记忆就像一颗颗注入魔力后的魔晶一样自动循演着，所有的内容几乎都很平常，但是都是一些普通不过的，对每一个种族的观察，诞生，死亡，社会行为，恐惧，快乐，惊奇，哀泣，所有的情感，行为，表现几乎无一遗漏。相比于她每天被权杖那些恶灵折磨的那些感觉，这些东西没那么烦人，但是显得更加抑郁。

“。。。。”被眼前的一切所覆盖，迦罗亚无言。

利恩沉默寡言并非因常年居住于亚伯之巅，而是对于他来说，这些记忆来的太早了提前认识到这些本质，令利恩觉得其他人是多么的虚伪。在成年之前了解这些令人厌恶的东西可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道米拉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有很多东西，至今我也不知道他们代表着什么。“利恩欲言又止，”那些你看到的记忆，自从走下山巅之后有很多相似的例子，我曾想过将它们往另一个结果引导，但是最后都失败了。”

米拉面对其他种族时的傲慢，原因不单单是因为力量的差异，而是他们曾经的行径实在不能令她有任何值得正视的地方。

抢夺领地，抢夺配偶，欺诈，背叛。。。。卑劣的行径数不胜数，一众恶劣后果引发的惨剧，导致的结果几乎没有好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米拉还是乐此不疲，你不也是么？”迦罗亚的一连串发问有刁难的意思。

“你错了。”利恩在这次的交谈中首次主动地凝视迦罗亚的眼睛，”即使所有的东西如你所见，不堪入目，但是记忆里没有的东西，你没有看见，或者对于你来说可能过于理所当然。“

回想起拜因那张在绝望的白光之下侧过来对着泰瑞莎展露笑容的脸；还有艾尔巴，那个永远冲在最前面的魔族；不知为何，那个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名字容易跟艾尔巴混淆的人类——艾布拉也跑出来了。

“人类是个有意思的种族不，不仅仅是人类。”利恩有点失神，但是他没有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按常理来说，她没必要刻意避开泰瑞莎，也没必要刻意压制虹吸时的对象。”

迦罗亚对这一切可没有利恩知道的清楚，但是事实上，吸收的魔法阵是简化过的，如果米拉并非敷衍了事，部族所有人都会死去。至于为何米拉在吸收完之后会是如此高兴的表情，迦罗亚更是不知道。

“我的父亲，也就是安德烈，他曾是部族的一员。”利恩在犹豫再三之下还是说了，”其余的，我不知道了。“

他似乎有所保留，只有米拉才知道蕾纳塔跟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为什么两条母龙都对部族抱有如此的敌意。

颇有悬念的回答，这不是迦罗亚想知道的，然而这次利恩放出来的记忆已经告诉很多她都不曾知道的东西。

“看来龙族跟其他种族也一样。”她开始改变话题的面向，希望套出更多想知道的东西。

利恩早已坐起来，那双黑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了金黄色，这次他没有正视迦罗亚而是将眼珠划到眼眶的最边缘。从没有对迦罗亚表现过任何的不满，但这次的目光瞥到某个身影的时候，中间多了一点质疑。

迦罗亚当然看得出来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受到米拉那些话的刺激跟诱导，这次她着急了。

“总有一天我也会遭受我母亲所遭受的，所以你不用着急。”

利恩总会在某些时候说着些莫名巧妙的话，不过这次他跟往常一样没有深究下去。利恩恢复状态的速度有点快，虽然步子不是那么自然，但是他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走到刚才米拉离开的地方，双眼的余光停留在拜因的尸体上，刚才被莉莉丝丢在一边的呆滞的人类跪在那少了一半的躯体边泣不成声。他身上那身教区的衣服已经被破损，讽刺的是那个缠腰着蛇的锤子还是完好无缺。

“？”利恩认得这个人类，然而他想去安抚的是泰瑞莎，却始终抬不动脚，对于教区这个标志，他总是抱有敌意。

“你，还不快滚！”没等利恩行动，其他部族的人已经开始动手驱赶史诺文了，虽说丧失了大部分的力量，但是龙血带来的体格并没有被米拉抽离，在这个遍体鳞伤的内陆人类面前还是有点底气的。

“。。。”史诺文无动于衷，悲伤没有停止。

“父亲。。”

“!”啜泣中的低语没有被利恩略过，他一把拽起史诺文，尾巴缠住他的身体将他提了起来，“人类，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之前战斗中近乎自残一般的攻击令利恩的尾巴少了半截，现在还在再生，白森森的龙骨上不断缠绕着的血肉有点恶心，虽然不怎么美观，但是被这东西缠上，正常人心里肯定是非常抗拒的。史诺文非但没有挣扎，目光也没有离开原来的地方。

“我跟你说话呢，人类！”利恩的身上开始鳞片凸现。

“呵呵，哈哈哈哈。”史诺文像疯了一样在狂笑，笑声在废墟中显得异常刺骨。

利恩可没有什么细腻的想法，当他想收紧尾巴将他的骨头碾碎的时候。

“我终于回来了，我的父亲死在了我的手上。。。。因为我的无知!”史诺文那双咒式眼在此时已然扭曲，里面的魔法阵失去了光泽，”哈哈哈，哈哈。“

崩溃而癫狂的状态让人无所适从，但是拜因那张脸莫名巧妙地又出现了，最终，尾巴一摆将史诺文甩飞出去，转身离开，现在，他已经什么不想管了。

“利恩！”迦罗亚也不清楚状况，只能跟着利恩跑了，离开之前还看了一眼史诺文，然而这人又继续趴在尸体上。

——————

“利恩！到底怎么了?”好不容易追上他，迦罗亚张嘴想说些什么，她才发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是利恩出生以来看过最反感事情了，他从未想过，原以为一切只是蕾纳塔的错，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这一切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单纯。

迦罗亚从后面抓着利恩颤抖的肩膀，倒竖的鳞片划开了皮肤，但没有松手。依旧是无言的制止，因为她感觉一旦这次松开手，利恩就真的会变成那个陌生的背影了，她得做些什么。

“你不觉得这些东西好像都很巧合么？”迦罗亚的脑袋飞快地运转着，总算想起之前跟利恩提到过的疑问，”妾身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个人类为什么会对结果一无所知，还有为什么蕾纳塔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碰上我们。“

一直前进的利恩停下了，仿佛愿意继续听下去。

“如果说，妾身跟你，还有蕾纳塔来这里都不是偶然的话。。。。”迦罗亚情急之下抛出的论点，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看那个人类的反应，估计他也是个受害者。”

所有的东西仿佛都连到了一起，终于利恩转过头。

“不信妾身可以去证明给你看，但是关于事态，妾身也是现在才有头绪。”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端坐在王座上的她，看过类似的手段，现在稍微有点麻木，又或者是对拜因没什么太多的共鸣，导致她只对米拉所为的感觉反感。

她往后抬起手，插在雪地上的权杖被吸回到手上，随后她松开血流如注的手，走向史诺文。就如当初被莉莉丝抓着他一样，迦罗亚提起他的衣领把他抓起来。

“告诉妾身，你所知道的。”魔力在流动，鲜红的双眼在命令给这个人类。不久后，咒式眼的抵抗被轻易撕碎。

“我只收到命令，观察生命之龙后前往雪山，对部族进行攻击。”在魔族的暗示之下，人类所知的一切表露无遗。

“那妾身上山的时候，你们怎么会一直监视我们？”迦罗亚一直验证自己的猜想。

“上头临时的添加的命令，教区让我们观察两头龙，好让引起你们的注意，跟随我们的脚步，最后来到这个地方。”受催眠后，平稳而无起伏的吐字，说着本不该让人知道的事

迦罗亚的眼睛瞪得老大，因为之前抛在脑后的猜想都连在一起了。

“生命之龙对人类抱有敌意，而拜因跟利恩有交集，这你知道么？”迦罗亚发起询问。

“不。”

掌握到所有关键信息之后，解除掉精神支配，迦罗亚丢下昏死过去的史诺文，转身面对利恩。

“现在你懂了吧。”她稍微想了一下，整理思绪，“蕾纳塔出现在这里是教区有意而为，而他们当初追杀拜因早就想到拜因会给你报信，肯定会把你引来这里。”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毁掉部族？”

“这可能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除掉你跟蕾纳塔其中一个。”迦罗亚越想越可怕，因为利恩差点就死了，“可是，他们失算了，米拉被你那一下吐息吸引过来了。”

尽管龙族记忆中有类似的事态，但是切身经历跟旁观真的是两回事，所有的人都被这次事件耍得团团转。

对比迦罗亚，利恩真的太单纯了，空有一身力量还有那些空虚的记忆，除去这些，他什么都不是。

再一次，又是这种令人厌恶的无力感，命运给利恩开了一次恶劣的玩笑。在记忆之中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嘲笑那些被耍得团团转的人，但是这次他终于当上了受害者。

迦罗亚咬着指甲，在反复思考着这次的事件，鲜红的双眼不断地晃动。

教区不仅仅将他跟蕾纳塔搞得两败俱伤，还顺带把拜因这个唯一可能泄露内幕的人给除掉了，或许原本想着二龙死斗，派出的弃子跟部族应该会跟着全数覆灭。倘若不是米拉的出现，而且加上教区过于低估自己的话，这次的结果可能就剩下一条龙了。

“真是。。。”她没有利恩那种失落跟无力，相反，教区一而再再而三地行为让她不得不正视。

现在除了要顾及利恩之外还得考虑教区还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她开始意识到，教区的危险性。不过，在对付教区之前，还是利恩方面比较重要。

“该走了，如果等教区来收尾就太迟了。“顾不上问出更多的东西，迦罗亚想到更多可怕的可能性。

“不，我会在这等。”利恩拒绝了。

反观往日的游刃有余，现在的利恩似乎钻起了牛角尖。

“听妾身说，就你现在的状况如果再来一颗封龙石，妾身不敢想后果。”强行压住心中的烦躁与狼狈，迦罗亚摆出一副温和的态度。现在只要按她所说的做，优先回复利恩的战斗力，教区的威胁会暂时性的缩小，但是利恩压根不听。

“那就。。。”利恩想说下半句。

但是——

啪!

一巴掌抽到了他脸上，有着龙鳞的保护，这一下不算什么，但是迦罗亚的手却被划伤了。

“你再给妾身说一遍刚刚的话？”这不是挑衅，而是质疑，原本强行装出来的面具没有了，在魔族的时候她就没这么狼狈过。

利恩低着头，还在抵抗。

她本来就比利恩高，现在她站在利恩的前面，本来想强行将利恩的头抬起的，但是最后还是蹲了下去，扯开那件皮衣，露出两根锁骨中间的刻印。

“看着这个刻印，你给妾身再说一遍？”，龙是高傲且臭屁的生物，迦罗亚很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想想你给妾身说过的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蒙，在他们眼里，现在不走后面教区的援助到了就没得走了，现在这俩还在这里折腾些什么？

利恩首次尝到了这种所谓的人性，对比起刚才的空虚跟无力，现在他更加多的是愤怒，他想报复，报复那些让他如此狼狈的人。

可是迦罗亚说得很对，现在的他没有抵抗的力量，就连维持龙化都做不到。转头看了一眼拜因的尸体，利恩还是回头了。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画魔法阵，片刻过后，画好的魔法阵有着奇妙的美感，躺在正中间的是拜因。

手指触碰魔法阵的边缘，冰封的魔法被启动，没有华丽的光华，只有静静散发的波动，魔力塑形变成一个晶莹剔透的棺材。

“我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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