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载体

“我说，你买那么多的东西，吃得完吗？”

问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因为塞西娅是真的吃得完，自从她来到这边之后，我们在食物上面的开销甚至都翻了一倍。孩子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可这未免也太能吃了，不会吃成胖子吧？

“不吃这么多的话，会饿啊。”

她倒是还振振有词的，不过或许她是真的很饿，每天都能看到她在地上打滚，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返祖，后来发现是在锻炼。就她的那些动作，让我做的话，不出三分钟，就会全身瘫痪，她硬是每天要坚持半个小时，实在可怕。

两大包零食和食材，她硬是全都拎在手上，搞得我像是个需要照顾的中老年人一样。

“现在几点了？”“晚上六点。”

也就是说，她在家里五点半吃完饭之后的半个小时，肚子就又饿了是吧？我还能说什么呢？

因为反正都是要买的，我们干脆直接来到了大型商场，零食连着一些必要的东西就一起买了回去。葛依柔则是在家里帮田诗渝收拾东西，在田诗渝眼里，我的房间永远都是乱的。

“东西都买完了吧？那就回去吧。”一一确认过之后，我和塞西娅终于打算动身回家。

商场的音响里播放着祝贺新年的音乐，在这样一种气氛的烘托下，让一次奇妙的相遇变得就有些滑稽了。

“葛润泽？”她呼唤出了我的名字，但我第一眼却没有认出她。

“你是……钟安琪吗？”根据声音和五官，我才终于鼓起勇气叫出她的名字，几天不见，变化竟然如此迅速。

她还是老样子，微微地低着头，好像是想要掩盖住自己的样貌，但让人耳目一新的造型可不是光靠低头就能掩盖得住的。

“整挺好。”钟安琪从来都不是个主动的人，还是我先开口夸夸她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的样貌变化吧：“发型挺适合你的。”

“谢谢……”她彬彬有礼的冲我点了一下头，赤红的耳朵告诉了我她的心情，双手不断地捋顺自己的头发，眼睛除了我，哪里都看。

我们两个就这样站在大厅里一动不动，谁都没有打算迈开脚步，如果她不走的话，我也不好意思离开啊。不知道过了几秒钟，我们都觉得这样不行的时候，我们同时抬起头，但却发现一个黄发女孩站在我们的中间，表情呆滞地啃着手中的零食。

“塞西娅！”我低声呼喊着这个女孩的名字，着实吓了我一跳。

“干站着多尴尬？”塞西娅目光呆滞，撇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眼另一边漂亮的大姐姐：“你们有话说话，我在这等你。”

她干脆推了我一把，我们两个直接被她推到了一边，好大的力气啊，东西没白吃。

“唉……”我叹了口气，视线转回钟安琪，她也终于是抬起了头。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直到我们的视线“偶然”相对，她才终于是没有办法的开口搭话：“是来买东西的吗？”

在百货商场，不买东西还能干什么？但这个时候如果吐槽她的话，应该会让她更加混乱吧？

“是啊，你也是来买东西的？”只能顺着她的废话继续进行下去了。看来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的谈话都像是在尬聊。

“嗯……我、我是来买衣服的。”

“哦，衣服啊，是在为几天之后的年级聚会做准备了吧？挺好的。”她终于是会打扮自己了，初中的时候有点“土”了，好在她长得很清秀，只是因为存在感太低，所以大家都没注意她。

“不、不是的！”她突然激动起来，两只手都放在身体前上下摇晃：“我只是……没时间买新年衣服而已。”

“……这样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其实她根本没有必要跟我解释这些的，跟我又没有关系：“那你去买吧，不打扰你了。”

正好借此机会就这样分别，但如果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啊！”她轻呼一声，突然朝我伸出手来，我就是本能的躲开了她的“投技”，多少还有些对不起她。

“不，没什么，再见……”她用她那的微弱的声音跟我道别，还冲我挥了挥手。这让我想到了我小时候舍不得妈妈去上班的样子。

“那你需要我陪你看看吗？”我微微弯下身子，对着深深低下的脑袋的她问道。

但问也等于白问，跟她说话如果用疑问句的话，那就实在是没完没了。所以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双腿就已经开始朝着服装区迈去了。

“哎？那个！”她倒像是挺不可思议的一样，一时愣在了原地，但最后也一路小跑的跟了上来。

“塞西娅！”我喊了我的小女儿一声。

“你们尽管去，我就在这里等！”她带有未来感的手机，手游玩得不亦乐乎：“放心，我不会跟吗妈说的。”

要的就是这句话，这我就放心了。反正以塞西娅的实力，她也出不了什么事，我可以说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对不起……”我们两人并肩前行，她一开口就是道歉。

“别这样，这是我自愿的。”这就是我主动开口的原因，就是为了让她别心存芥蒂。“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可一点都没有给女孩子选衣服的经验啊，别指望我能有多么专业的指导。”

“你能陪我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她微微抿唇，身边的衣服她都没怎么去仔细看。

我随便翻看了几件衣服，看着一旁的店员都在忙活别的客人，无暇照看着两位可怜的学生，我们这边多少还有些自由的空间。

“是有什么想说的吧？”她不可能是真的想要找我替她选喜欢的衣服，女生都是有自己喜欢的标准的，不会去完全听信别人。

“……”她愣住了，眼睛停留在衣服的花纹上，沉默了许久——

“我有些不清楚，同学的聚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这里我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了，有些狡猾。

“一般说来，都是为了缅怀自己的过去吧？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学生时光。”她抬头看向我，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几分不解。

我点点头，承认她的观点。其实她说的没错，只是她这个人太认真了，她不知道有些人只是想要在聚会上炫耀自己多么优秀罢了，根本不是为了缅怀，而且这样的人是占绝大多数的。

“不然呢？”我抛弃掉那些最坏的揣测，顺着她的思路继续下去。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过去……至少初中那三年的过去，也、也不是跟大家在一起的过去。”她摇摇头，看上去有些无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话，或许有些失礼，但是，在这些同学身上，我找不到什么回忆。”

归根结底，她还是太认真了，所以才会钻这样的牛角尖。而在某种程度上，她又看得很明白，回忆这种东西，不是从别人身上找来的，但她又不想去扫别人的兴，所以才会这么别扭。

“那你的那些朋友呢？她们呢？初中的时候，她们对你都挺不错的。你也说过，这次聚会是你陪她们去的。”

“嗯。”她的表情变了，眼神在动摇，微微颤动的睫毛说明她好像是在发抖，她还是没有找到她自己的答案。最后，他慢慢抬起头：“那葛润泽你呢？你的过去，也是一点都不值得去回忆的吗？”

“值得。”我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但我一个人慢慢回忆就好，没必要一帮人兴师动众，这玩意是自己的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就没有……共同的回忆？”她像是在试探我一样，但眼神却像是在哀求。

“这就看个人了吧，可能会很多，也可能会很少。我就是少得可怜，连你那几个朋友我都没有。”只是不知道跟我女朋友交往的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之后我们再也没了联系。

“或许，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些记忆已经被忘记了呢？”她低头轻轻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能否认，可能会有一些东西忘记了吧，但这可能就是值得回忆的东西了。”就像是我的初中，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慢慢回忆起来的，我不能说这就是一段没用的时光。

“……”重新回过神来，她竟然直勾勾地看着我，但却像是在发呆，眼神中满是惊讶：“这是……你的看法吗？”

“是。”我点头道。

她最后才慢慢沉下眼睛，突然向一旁的衣服伸出手去：“我觉得这件衣服挺不错的！”

“那就试试呗。”

虽然我的看法恨不重要，但她在那之后也还是不断地询问着我的意见，就像是在选我喜欢的衣服一样。

* * * * *

“呼，今年过年还下雪了呢。”看着窗外的雪景，女生一脸的无聊。

“往年不也下雪了吗？”坐在客厅里的父亲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说什么。

“今年说不定是个白色情人节呢！那个时候年已经过完了对吧？”女生的语气听上去挺兴奋。

“你以前不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吗？”父亲思索片刻，眼睛肩膀一抖，猛地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等等，叶凝，你想干什么？”

“那还用说吗？”叶凝从阳台走回来，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

“爸，我要去他那边，给她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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