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锐的声音响了大半夜,狂风暴雨交织下,余丽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声音无疑是小玉母亲的,余丽从听到声音就明白了,原本想要报警,却又感觉于心不忍,这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跟自己何其相似,自己不也是变相的失去了女儿,但唯一不同的是,她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女儿。
窗外始终是中年女人杜鹃啼血般的尖叫,她在呼唤,想要让小玉回来,时而还会喊些疯话,诸如‘妈妈很快就来陪你’之类的,余丽听得毛骨悚然,因为她知道,头七晚上烧纸的时候,不停的呼唤死者的名字,想让死者的灵魂归来,还有个特定的称谓——叫魂。
后半夜,雨停了也安静了,但余丽始终没有睡意。
小玉的母亲不再喊叫,也不知那瘦弱又营养不良的女人,哪里来的力量支撑她的身体坚持喊叫一晚上的?或许自己的女儿出了意外,自己也会如此疯狂吧?
余丽这么想着,又有点担心,那个女人那么瘦弱,这下突然没动静了,会不会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走到大门口,余丽本想出去看看,但立马又打了退堂鼓,先前小玉的母亲已经表现的有些精神不正常了,现在是小玉的头七,她的情绪波动肯定更大,自己要是出去,她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攻击自己?
忽然间,玻璃门外层铁质的坚固安全门上,传来重重的‘哐’的一声猛力撞击金属安全门的声音。
毫无防备的余丽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倒在地,原本以为小玉的母亲突然发疯想要砸门进来,但这一声响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或许这是毫无办法下,发泄的踹了脚门吧?
如是想着,余丽拍拍胸口,正想回去抓紧时间休息下,大门上又传来‘哐’的一声,但声音却比之前小了不少。
猛然转身盯着门看了半天,准备回去,门口又是哐的一声,余丽忍不住大声询问了几声,同时想要让外面的人知道里面有人,顺便给自己壮胆,门外没丝毫回应,只是时不时传来哐的一声撞击声,声音都不大,却坚定而有规律。
空荡的药房里,只有不断有规律的一声声撞击,余丽再也受不了这种刺激,尖叫着冲回药房里面,躲到床上拿被子蒙着脑袋瑟瑟发抖。
手里虽然一直紧紧抓着手机,但她却始终没有报警,一是实在害怕,二是家变之中,内心潜意识的同情那个中年妇女,不愿意看到一个可怜的女人,刚刚失去女儿又要去被警察抓。
声音不知持续了多久,风止了,碰撞声也停了。
余丽松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那个女人,不过就算她在外面敲一晚上也没关系,只要到天亮,路边有人经过了,她就会自己知趣离开。
虽然无事,但余丽早就了无睡意,睁着浮肿布满血丝,熬了一整夜,也没睡觉。
临近天亮,外面再次起风,看样子今天也会有雨。
又惊又怕中,余丽肚子早饿了,就想着干脆早点出药店去吃个早饭,到大门口,外面竟然又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哐’声,余丽吓了一跳,但随即立马火了起来,心说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在外面闹腾一夜,没报警已经仁至义尽了,难道还想这么一直闹着?这还得了,这么下去自己生意也不用做了吧?
许是天快亮了,余丽胆子也大了起来,她咬牙切齿去开门,一晚上倒是能忍受,要是天天这么来,别说做生意了,人都会给那疯女人给逼疯吧?
而打开玻璃门,往日很好开的外层安全门,半天弄不开,不知道外面是不是被什么卡主了,想到有可能是那个疯女人故意搞点小破坏,余丽就一肚子火,原本还想找她好好谈谈,让她明白小玉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自己害的,这么一来,什么心思都没了,这么闹还不如直接报警来的痛快!
原本可以等员工过来再开,但余丽心里有气,跟安全门较上劲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拉门,大门终于哐的声被拉开。
而门外的景象,让余丽一呆之后,立即崩溃尖叫起来。
安全门上晃晃悠悠挂着一个人,面色蜡黄,嘴唇早已乌黑,脖子上还牢牢绑着根麻绳,双眼瞪的大大的,眼球向外突出许多,异常的可怖,显然已经断气许久,这不是小玉的母亲还能是谁?!
她昨晚竟然在药房门前上吊了,看来……昨晚那‘哐哐’的敲击声,不是她报复性的发泄,而是尸体撞在安全门上的声音,难怪有风的时候就会有撞击声,没风声音也没了。
想到昨夜听到一晚什么生意,余丽近乎崩溃,那竟然是个死人在外面撞击门户!
而最诡异,也最让余丽永生无法忘记的是,小玉的母亲外部有上吊者死后一切象征,可她的表情却异常诡异,她僵硬的面部没有任何痛苦神色,看上去反而很……舒适、欣慰,发乌的嘴角,还扬起一丝愉快的诡异弧度。
警察很快赶到现场,没费什么事儿,就判定小玉的母亲是自杀,这件事情,又判定与余丽无关,但她却感觉事情大了。
药店大门口死了人,虽然不是医疗事故,更不是谋杀,但药房短时间是不能开下去了,为了能避嫌防止人乱传什么,会造成更大更恶劣的影响,暂时关门至少能避免一部分影响。
这里的事情没什么人看到,而且人们很善忘,一段时间后,或许就没人会记得这里的事情了,从那天起,余丽就给员工放了长假,挂上停业整顿的牌子,暂时歇业一段时日。
事后余丽很不安心,精神也更加恍惚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得了精神病。
打算去旅游散心,也不能让她有一丝快慰。
临去旅行散心前,余丽犹豫后,决定欠个人情,她找到那位警察朋友,打听了一下那家人的情况,得到的结果是,中年女人离异,做清洁工,独身带着小玉一个女儿,典型的孤儿寡母。
余丽痛苦的抓着头发,忍不住发出低泣,对我和曹胖子说:“这……这真的不怪我啊!我当初只是想帮助小玉,谁知道她是那样的性子,我没想害任何人!真的没有!她的母亲那么极端,连给我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半夜就那么死了,不怪我,真的不怪我啊…呜呜……”
“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我怎么会不理解失去孩子的痛苦?如果是我的孩子死了,我也许会更崩溃,她……为什么就不愿意给我一些,哪怕一点点就够的解释时间呢!”
我跟曹胖子面面相觑,看得出他也有点不敢相信,竟然这么惨,孤儿寡母的突然遇到这种事情,这岂不是满门被灭了?
我反而比曹胖子更平静点,或许是看的多了,就算曹胖子也挺不凡,但这种事情上,显然我更占优,这么想着,顿时忍不住有些隐隐自得,但转念一想,听完这么悲惨的故事,突然得意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赶忙收起自得,深吸一口气,摸着下巴捉摸起来。
“之后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问了句余丽,她苦笑一声说,还不就是之前说的那样,之后我就去旅行了,是和几个有空的朋友一起去的丽江,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虽然景色很好,但我始终还是感觉很压抑。
“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形容,大概就像…始终处在一种很大压力的状态中,那种压力还跟我曾经遇到的压力不同,感觉不管是从心理还是身体上,都能感受到那股巨大的压力,很奇怪的感觉,我就算努力刻意去回避,也躲不开这种感觉,根本无法忽略。”
“在丽江我始终处在这种状态里,我已经努力不去想那对母女的事情了,但这种压力反而不小反大。”
“去丽江第三天,我朋友都玩的很开心,但我却被那股压力搞的快崩溃,一位朋友看出我精神不太好,也没什么心思游玩,就提议不如晚上去酒吧放松一下。”
“其他姐妹都很高兴的同意了,因为我老公曾经不喜欢女人喝酒,我这人平时几乎喝酒,也不喜欢喝,但那次朋友提到我就很心动了,想着大醉一场或许对我有帮助,当晚就跟着几个姐妹一起去了酒吧,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我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喝那么多酒,当晚玩的很开心,那种压力似乎也真的在酒精的刺激下变小了不少。”
“可就在那晚,我感觉压力有所减轻,我们玩开心后,准备回酒店的时候……我总感觉被跟踪了,跟朋友说了后,她们却觉得奇怪,谁也没有那种感觉,后来有胆大的朋友悄悄躲起来,让其他人先走,也没发现有人跟着我们,可是这种感觉我始终都有,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可能是喝多了酒,可第二天起来那股压力又来了,实在没办法,我晚上邀姐妹去酒吧,把酒当做了救命良药,谁知道那天喝完酒,压力没了,我却又感觉被人跟踪了……”
“这种生活持续了一周,直到我们行程结束,准备回家的时候,我都反复泡在这种感觉里,最后一天要回家前,我喝了比以往更多的酒,就是在那晚,我看到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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