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距离春节没有几天的日子，村子里的外出人口陆续归来，寂静的山村瞬间热闹了许多。姜云夏跟着大伯母挨家挨户串门认亲，她从小在城市长大对乡下这些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一团乱麻，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使大伯母的态度若即若离甚至从不给好脸色，她依旧乖巧地跟在后面称呼长辈，做着家里最乖巧的那个孩子。

如此一来，这个城里长大从小没回过几次老家的孩子，倒是意外地得到了许多年长之人的欣赏和认可。

过了小年，在外的三个堂哥带着家眷都回到家中，一家人瞬间其乐融融热闹异常。三个哥哥中，唯有还未大学毕业的三哥年龄相仿能跟她说几句话，三哥随了大伯父的善良温软的性格，他对小妹的身世有所耳闻故而还算照顾她，便也让漂泊在外的女孩儿，多少有了一些心理安慰。

姜永年：“云夏多吃点，你伯母和嫂子刚炸出来的酥肉，可香了。”

除夕之夜，家里一年到头难得这样热闹，这年二哥新添了儿子，加上姜云夏，整个桌上十口人，表面看上去更是一番和和睦睦。女孩儿食量不大又一直拘束着自己，大伯姜永年总是怕苛待了这个孩子，便拼命地往她碗里夹肉，顺便希望这孩子可以放开一些。

家中老大老二都有了孩子，做祖母的钱玉英专注于伺候两个更小的奶娃娃，两个哥哥也并不友好。姜云夏身处这样压抑的环境，已是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礼貌地对着大伯道过谢愈发沉默下去，令人有些不忍。

钱玉英（姜永年妻）：“他爸你管这么多干嘛，”

钱玉英尖细的嗓音瞬间响起，

钱玉英（姜永年妻）：“莫家都不要姜云夏了，她自己吃个饭还不会吗。”

大伯母话音未落便往小姑娘的方向斜了一眼，姜云夏刚好看到，不知为何心里便腾地起来一股火。分开之后的日子度日如年，姜云夏日常便会想念叔叔，她的几个字言辞犀利，更是唤起了自己内心对叔叔的情感，大概是这个原因，女孩子隐忍了好几天的情绪，一时皆迸发出来。

姜云夏：“大伯母为什么这么说？”

小姑娘搁下筷子，不由怒火中烧，

姜云夏：“我自己从莫家走出来的，怎么说是莫家不要我？”

钱玉英（姜永年妻）：“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莫家是什么家庭，你一个外姓人在他家能待这么多年，不过是因为人家莫家可怜你罢了。莫秋声一个病秧子也活不了几天了吧，到最后，你不还是得被赶出来。”

钱玉英字字戳心，对面前噙着泪水的小姑娘说话丝毫不讲情面，懦弱的丈夫在一旁不敢高声言语，两个堂哥也像是局外人作观望状，唯有三哥想要争辩几句，却仍然是被一侧的父亲按住了手臂。小姑娘抽抽鼻子，猫眼石一般清澈见底的眼眸瞬间盈满了泪水：

姜云夏：“大伯母，过年了，我不想说顶撞您的话。”

钱玉英（姜永年妻）：“云夏你还不肯承认事实对吗？”

钱玉英并未在丈夫的眼神示意之下停止自己的咄咄逼人，

钱玉英（姜永年妻）：“顶撞就顶撞吧，你在人家家里住了这么多年，本来今年过年，就不该回来给我们添麻烦。”

隆冬时节的山村天色很早就暗下来，此刻外面烟花缭绕，耳边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仍然不能掩盖大伯母尖刻的嗓音。姜云夏只觉得伤心欲绝，便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姜云夏：“是您当年不要我推给了叔叔，现在您这么说话，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是吗？”

钱玉英（姜永年妻）：“姜云夏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当年家里穷哪里养的起你，你现在说回来就回来，谁没道理谁自己清楚。”

话已至此，小姑娘只觉得椎心之痛，很多话她即使意欲争辩也再无济于事，便站起身体夺门而去。后面三哥同父母争吵的声音传过来，她在这个家中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三堂哥，始终仍是在维护着自己，即便他人微言轻。

叔叔的身体不好，往年即使除夕之夜这个时候也大多已经躺在床上了，他一年来工作繁忙少有休息的时间，自己也是在这天晚上会陪在他床边，两个人聊着一年来的酸甜苦辣倍感开心。小姑娘不自觉地拨通了叔叔的电话，那边依然低沉温柔的嗓音传来，让她感到身处异地终于能有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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