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不一定是好事。所谓树大招风,人多了也就更加容易吸引来魔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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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老师,那怪物没有追上来,我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下了?”已经筋疲力尽的刘康华跑到队伍的前面,向这里唯一的老师询问道。
丁会仁回头看了看已经因为害怕和连续奔跑而疲惫不堪的学生们,点了点头。
“还剩下多少人?”他看着只剩下三四十人的队伍,心中有着深深的无力与不甘,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就像平时一样严肃。
仅仅一只熊一样的魔兽,顷刻间就收走了数名学生的性命!虽说大家都统一兑换了枪支,但这些都只是未成年的学生,能在如此血腥恐怖的情况中冷静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大多数学生都惊叫着盲目逃窜,整齐的队伍瞬间土崩瓦解。在恐惧的驱使下,很少有人还能去想反击。就算想反击,刚刚摸到枪的学生们也不会用枪,有的根本没射中后坐力还把自己震得手腕发麻。丁会仁向它开了几枪,但是他清楚地记得,从没使用过枪的他仅仅射中了一枪,但是那头熊一样的东西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暗灰色像石头一样的皮肤连个见血的伤口都没有。他还听到了其他零星的枪声,不过魔兽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也许这种手枪的威力还不足够,毕竟这是个未知的世界,不怕子弹的东西也可能存在。
想到这里,丁会仁的心里又涌起了不甘与愤怒,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扇一巴掌。
“老师,不用数了。还跟着您的只有咱们班的人,37人一个没少。”刘康华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当初丁会仁把他们本班的两支队伍安排到了最中间,遇袭时正前方就是老师,只要大家跟紧自己前面的那个人就不会散掉。而且魔兽的袭击一般只能从外围发动,处于中心位置的他们是比较安全的。刚刚那只魔兽就仅仅是攻击了外围的学生,而他们毫发未伤。这是他对自己亲自教的学生的……偏袒吗?
“那就好,那就好……”丁会仁这么说着,却是捏紧了拳头。
刘康华看在眼里,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走到队伍左边警戒去了。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至少,不能把不良情绪表露出来,不能影响到学生们……
但是学生们很明显被吓到了,当时被魔兽袭击的那几个倒霉的家伙完全被撕成了碎片,血肉横飞惨不忍睹。那只魔兽去追击其他逃散的学生时,嘴里还嚼着一根肠子,那根细长的东西一直从魔兽的嘴里拖到了地上。此刻回想起来,有些人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滚,甚至有人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我们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十五分钟后终止休息,继续前进!”丁会仁看看周围的树木,回过头对着瘫在地上还未冷静下来的众人说道。
仍旧被那腥风血雨的恐惧笼罩的学生们听到这句话,才想到他们现在的处境。然而稍微一细想,更大的恐惧随之而来,那就是——未知。
有时候未知的恐惧,会比摆在面前的困难更可怕,因为那是无法估计,无法准备的。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有多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未知的恐惧并不是在它来到时爆发,而是在等待它的过程中,逐渐侵蚀掉人的理智与希望。
几乎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枪,只有这份钢铁的坚硬和沉重能够平复一些内心的恐惧。也许是出于对学生安全的考虑,丁会仁让大家都兑换了手枪。他不希望学生和魔兽进行白刃战,也不相信学生有能力和怪物拼刺刀。不过这样一来,所有人剩下的兑换点加在一起不过1140点,而这一千多点要供38人吃穿用度!
十五分钟后,众人还是在恐惧中迈开了步子。尽管有不少人的内心因恐惧而拒绝前进,却最终都跟着那个男人出发了,就像往常一样,听他的安排。他是他们的班主任,他们是他的学生。
幽深的森林里,这支38人的队伍因为地形而无法保持整齐的队形,只能三三两两形成小组,由“监管者”带头呈长蛇队形前进。这样一来,几乎每个人都失去了安全感,他们颤抖的小腿暴露了内心的怯懦,不断张望着四周的眼神显示出心底的恐惧。如果这是一场比赛,他们已经输了,心怀恐惧的猎物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即便是猎手,若是还未开战便怯懦不安,也是无法生存的。
可是,对于过惯了和平生活的学生们,还能要求什么呢?要前一秒还在握着笔杆子奋笔疾书的他们马上扛起枪保家卫国,未免太不现实。现今的高中,又有多少学校把体育当作一个重点?这些学生无论体质还是精神,都还远远不足以支撑他们在这个充斥着怪物的森林求生。
终于撑到了晚上,众人在密林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片稍大的空地——说是空地,其实也只是没有长那么多树的地方罢了。
即便扎好了帐篷,恐惧也并没有平复下来,反而因为黑夜的降临更加强烈。在帐篷里睡觉的人难以心安,久久无法入睡;而轮班值守的人更是满心恐惧,他们背对着同学,面对着无尽的黑夜和未知的一切。
……
“付翔,你睡着了吗?”刘康华试着问。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问题都显得那么蠢。”付翔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你们现在不好好睡觉,明天哪来的精神赶路?”鲍会奕冷冷地说。
“你不是也没睡?”付翔反唇相讥。
“还不是你们吵醒的?”
“啧……”付翔吐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单音。
“我……我也睡不着……”这个细若蚊蝇的声音来自鲍会奕旁边的瘦弱男生。
“果然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很难入睡啊。”刘康华叹了口气,说。
“废话,说不定睡着睡着脑袋都没了。”付翔烦躁地在身上摸索,摸出来一包还剩下几根的黄鹤楼,站了起来打算到帐篷外面抽一根。
“你干嘛?”刘康华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没有看见付翔摸出烟的举动。
“抽烟。”付翔不咸不淡地回答。
“我劝你别抽……”
付翔不耐烦地打断了刘康华:“这种时候别给我扯什么健康不健康。”
“我是想说,烟的味道和光亮可能引来什么怪物。”刘康华皱了皱眉,解释道。
“这么点亮能引来什么东西。”付翔不满地嘀咕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烟塞回口袋,倒回帐篷里。
“不抽了?”刘康华笑着问。
“留着明天抽,这东西不多了。”付翔翻了个身,不再说话了。
“这地方太可怕了……你们不觉得吗?”那个瘦弱的男生突然说。
“那又怎么样?”付翔反问。
“你们肯定还记得吧?早上袭击队伍的怪物,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实的被扯碎的尸体……内脏和血液流了一地……”
“你说这些恶心人的事情干嘛?”刘康华听不下去了。
鲍会奕也听不下去,他在黑暗中瞪了陆仁贾一眼,当然陆仁贾看不到。而陆仁贾只是隐约觉得鲍会奕翻身是在看他,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们难道没有觉得,这就是一场游戏吗?这不过是那个给咱们说明情况的男人的一个游戏!咱们不过是给他玩的东西!那种怪物根本不是我们能战胜的!当时有人开了枪的,根本没用!连枪都没有用,咱们只能被屠杀……还不如自我了断,至少不会死的那么痛苦那么难看!至少还可以决定怎么死……”瘦弱的男生越说越激动。
“够了,陆仁贾!”刘康华突然一改和善的语气,厉声道,“收起你的绝望和懦弱,现在闭上你的嘴巴和眼睛好好休息!”
再没有任何人说话,四个人或是想着事,或是睡着了,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次日早上,一行人吃完了早饭,收拾起帐篷就准备走了。饭和野营用具都是兑换的。一套包含帐篷和四个人的枕头被子的用具5兑换点,一个面包0.1兑换点。38个人总共兑换了8套野营用具,吃掉了38个面包——其实不少人根本没吃饱,但是谁也不敢多花半个兑换点。
因为人比较多,晚上值班的人员也比较多,那六个多出来的人就是值班的,每过一段时间换班。而因为每一班有六个人,就要叫走一个帐篷所有人和另一个帐篷的两个人。把人叫起来之后自己就直接倒在了那个人的铺位上,也不分你的我的了,有的睡就不错了。而丁会仁就趁着分两个帐篷叫人的漏洞,换班时故意去那个只需要叫两个人的帐篷,等到另一个一起去的学生倒在铺位上秒睡,自己再偷偷回去继续值班而不被发现。一晚上他多值了两班,早上起来还和没事人一样。
“就昨天那只魔兽来看,我们肯定不在地球上了。”丁会仁一边走一边说。
“嗯。就白昼时长,正午太阳高度角和植被情况来看,如果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和地带性分异规律与地球通用的话,我们应该是在一片气候类似于东北大兴安岭的亚寒带针叶林里,而且现在正值夏季。”刘康华说。
“地理学的不错,更重要的是懂得学以致用,值得表扬。但是正如你所说,你的推论是建立在‘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和地带性分异规律与地球通用’之上的,而我们无法确定这些规律是否通用。”丁会仁评论道。
刘康华点点头。
就在这时,队伍的右方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了余音缭绕的惨叫声和枪声,本来就已经神经紧绷的众人此刻反而有种“终于发生了”的如释重负感,但随之而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救和惨嚎却是撕扯着众人的神经。刘康华可以断定这是他听过的最惨烈的,交织着痛苦,恐惧和愤怒不甘的尖声哀嚎,而他更是隐约感觉到不远的将来他会听见更加可怖的惨叫,也许会是他自己发出的。
惨嚎停止了,就像是一台音质烂到爆炸的音箱被人砸了一样,只留下了一些刺耳的回声。众人一直呆若木鸡,面面相觑,直到回声也散失在森林之中,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为之。嚎叫令人恐惧,嚎叫结束后的寂静更令人毛骨悚然。
“结……结束了吗?……”一个女生腿一软,几乎要坐倒在地,旁边的许雅婷赶紧扶住她。
“又死人了吗……太可怕了……这里太可怕了!”陆仁贾颤抖着喃喃道。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监管者”也是面色凝重。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尽量不要出声,然后带着队伍缓慢地向惨叫传来的地方相反的方向前进。
唉,这些可怜人,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无依无靠地苟延残喘。既无人指引,也无栖身之地,漫无目的地漂泊着。他们被迫背井离乡,学校门口的奶茶店把他们忘却,自家楼下的早点摊把他们忘却,他们也同样会逐渐忘记那熟悉的奶茶的香甜,吃惯了的早点的味道。那一切,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们。
一直到了晚上,队伍再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谁也没有放松。当初上百人的队伍还没被打散时,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几个学生被撕成了碎片横死当场时,他们才明白自己在什么样的地方。
而现在,黑夜再次降临,没有人知道黑夜中抖瑟的森林里藏着什么,会不会在今晚袭击他们。这些小小的生命面对着无边的黑夜,四周都是昏天黑地,只有几个简陋的帐篷里有着一些渺小的生物。
第二天,当守最后一班的刘康华去叫回同样是最后一班的同学时,看见旁边那棵树下,本应该守班的陆仁贾静静地躺着。
他摇了摇头,这家伙竟然偷懒。
但当他打算走近叫醒陆仁贾时,他愣住了。
“快来人啊!老师!陆仁贾死了!他死了啊!”他惊恐地大喊,他的瞳孔里倒映着陆仁贾冰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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