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男孩们的欢笑

严肃的棕色大门被打开，没有多余的亮光，只有在工作台有着明显的灯光其余的地方多呈现出黝黑的寂寞感觉。

人偶的肢体一个个被成列在屋内，或是残缺的肢体，或是已经完工的整体。它们全部都缺乏活力，寂静的样子不像是能够自由活动的人偶。这也不奇怪，没有生命的人偶不是正常的事情吗？可在白之屋就不太一样，因为凛的诞生让我们相信人偶可以拥有意识，存在生命。

用于活动关节的球状物，被连接的躯干组成的人形，美丽而又凄冷。被制造者给予厚望是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美好的事物却不那么容易实现，多数情况下厄运之事比美好之事来的容易。

工作台走来一位老者，白色的长袍不禁让人臆想到这位老先生的身份，拥有大智慧的学者、还是勤恳的匠人…...曾作为异国高等的人偶师，后退居到异国边境，成立‘白之屋’人偶工坊。在某一天他将一位人偶少女制造而出，人偶不是过往那种无法交流、无法自由行动的死物，一位能够说出自己的话，认知世界的人偶。森普兰老先生说她叫凛，一个拥有意识的人偶，倾听与阐述是她的特权，美丽的人偶已经能够与她的制造者对话。

凛是幸运的，因为她成功被制造而出，是完美的作品，没有失败，没有缺憾。‘白之屋’不光只有凛一个，还有许许多多还未完成的作品，那么凛的上一个作品去哪里了呢？

只要存在缺点，存在不足，人偶师不会留有任何的情面，撕裂，毁坏，焚烧……能够想到的毁灭方法全部用上，摧毁一切失败的来源。

人偶师的怪癖造就了一个地狱，人偶们的地狱……

“没有失败的作品才是完整的作品。”

人偶作品的图纸还没被收起，泛黄的纸张上画着两个男孩的身影，男孩的双生子是森普兰的上一个作品。图纸上叙写大量的内容，不明原因导致的字迹模糊，已经看不清到底在书写着一些怎么样的东西。

‘白之屋’不见它们的踪影，森普兰也没有再提起它们。

危险的木槌再一次映入老先生的脑海。

一次次挥动手中的利器，到处都是四溅的碎片。熟悉的身影，白色的长袍以及支离破碎的现场。

面带笑容的人偶面庞有两位，全部都以男孩的造型为模版。破碎的肢体与凌乱的碎片，他们此刻的微笑让人恐惧不已。

森普兰老先生化身成为了惊骇的破坏者，一步步将眼前的人偶摧毁，没有一丝惋惜之情，仿佛是无声的斥骂并宣泄自己的怒火。

男孩们就此被破坏，欢笑声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有还未释放完毕的忿怒。

“失败品……”

“失败品……”

“失败品……”

老先生的身影逐渐扭曲变形，他成为了地狱的使者，人偶们的恐惧的对象。

……

“凛，怎么还站在这里？”

“它……它闭上眼睛了，到底怎么了？”

斑雀静静躺在少女的手掌心，一动不动就像是死去般。

“已经死去了？”

拿过手的小东西依旧不再活动，原本的它还能够伸展身躯的，现在却……

“它怎么了？”

“已经死去了……”

“死是什么？”

眼光呆滞的凛询问身旁的老先生。

“就是失去了生命的意思，不再苏醒，也不再说话。”

“这就是死亡。”

“死亡……”

“凛会死吗？”

“凛……凛不会的。”

“那你呢？”

人偶少女简单的问题再次难住森普兰，为了让凛不会感到疑惑，于是他便这样说：”还要等到凛能够一个人担当，我才能够离去。”

“人是会死去的，拥有意识的人偶就不会，在得到生命发条的时候，你就已经获得永生。”

“很冷，很冷，很暗，很暗……最后它们该去哪里呢？”

“墓地，死去之物的归宿。”

“凛还不知道，让我们去一次墓地吧。”

“老爷，你的脚没问题吧？”

“没问题，墓地离这里比较近，一小段路不会有事的。”

走出了房门，凛与森普兰来到庭院。

“还是让我陪同先生去吧。”

“‘白之屋’还需要有人照看，你还是留下来。”

“老爷……”

“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那路上请一定要小心，老爷还有凛。”

告别默夫，老者与少女已经出了庭院。

左侧的另一条分叉路，老者说到：”凛带上它去往它该有的归宿吧。”

少女的手心蜷缩着刚刚死去的斑雀，陪伴在少女身边的时间是如此的短暂，以至于让她有些措不及防。在认识生命的途中，少女终于知道了死亡到底是为何物。

“冰冷的……已经死去的，还有活下来的……”

枯树枝头掠过暗鸦的影子，浓厚的迷雾将所有的一切包裹，窒息一般的墓穴让人压抑不已。黑色的泥土是悲伤的暮歌，铁青的石碑是阴沉的续曲，没有一丝生机的墓地宛如一座被埋葬的方盒。

早已腐朽的文字已经不知道书写着何等的内容，打开沉重的铁门，魂灵飞散，悲泣中还带着对于世间的留恋。

每一座墓穴都是一座故事，一个人或者物的故事，这里是故事的终点，画上句号的聚集地。

“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就是它该去的地方，名叫墓地的一个地方。”

冰冷的轮廓下安放着一束白菊，占地面积稍小的墓穴离森普兰他们几米远的地方。

“我的失败品，是你们啊。”

“沉睡到世界的尽头，不要再醒来了。”

少女将手中的死去之物放下。

“凛……”

不自主的动作森普兰全部都看在眼里，抛开潮湿的黑色泥土，干净的双手被泥土浸染，裙摆也已经弄脏。

泥土一点点被掘开，少女的手愈加漆黑，流露的伤情已经占据少女的双手。

双手紧抱，少女闭上双眼，安静的祈祷……

不大不小的坟冢与少女的祈祷成为留给它最后的东西，为短暂的旅途画上句号。少女说出了一句话，可完全没有听到她到底在说什么。

凛原本呆滞的眼眸开始有了变化，一丝伤感之情在她的眼中浮现。

“又学会了一种感情，悲伤的感情……”

“生命如此脆弱，那到底是为何物呢？”

充满疑惑的凛安静地看着地上隆起的坟冢，迷雾游荡在四周没有停歇脚步，少女的背影孤独无比。

温柔与暴戾只在一瞬间，没有生命的人偶不过是制造者的玩物。不曾拥有生命的它们只会在死寂中无言，没有反抗，没有伤情…..因为那些不是他们该拥有的。

无言不代表没有任何声音，怪响的杂音渐渐进入森普兰的耳中。

“哈哈哈……”

诡异的欢笑之声不绝于耳，而后又出现幻听般的描述声。

“我们……到底是什么……”

“玩物……还是被遗弃的废品……”

“喂，我们在问你啊……”

死一般的气息环绕森普兰，被阴影笼罩的沉重感压倒了他。

“破坏，摧毁……被赋予期望，那些都是虚假的谎言……”

“之前不是非常喜欢吗？那就拥入我们的怀抱吧。”

“已经死去了……已经死去了……”

“根本就无法再苏醒了……”

失去瞳色的男孩坐在石碑上，背对着森普兰说道：”我们是被遗弃的孤儿……”

“你们不会在这里的，已经被我……被我全部埋葬了才对的。”

“埋葬了就再也无法和你说话了，那样好寂寞啊。”

“对啊，好寂寞，你能够陪我们一起玩吗？”

“不可能，这些都是幻觉！”

气喘嘘嘘的老者被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影响，可少女却看不见任何存在的人与他说话。

“我们是你的作品，是你创造了我们，现在回到了你的身旁，你难道不开心吗？”

“失败品最好的归宿是被销毁，不再存留在世上。”

“但是，那样太寂寞了，我们会不开心的。”

“对啊，对啊，不开心，不开心……

“早知道会失败，那又为何要制造我们出来了，人偶师自诩能够完成完美的人偶，失败品却堆积如山，除了我们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同伴们被你销毁，被你埋葬。”

“人就是如此的吗？”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制造出更加完美的人偶，瑕疵、缺憾都不能被容忍。”

“自圆其说，真的好轻松啊。”

虚幻的声音充斥在老者的耳边，来自人偶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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