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谈崩

“……”莉娅仔细考量了片刻利弊，用餐刀将鱼子酱涂在面包片上。

“我知道你们的行事有特殊之处，我并不在意这点。我的目标只是秘密结社本身；至于精灵和人类的关系，我从来不想将它作为一个威胁。”

——但你还是理所当然地拿出来威胁我了不是吗！莉娅恨恨地啃着面包片，这种一本正经的家伙最讨厌了。

“我建议你们再想一想。”将咬牙切齿理解为在真相面前犹豫不决，波尔多子爵又添了把火。“如果放任这个秘密结社存在下去，它还可能进行第二次，第三次召唤——那个时候，我们就什么也做不到了，只能放任整个旧城，甚至还有更多东西被吞没。即便你们对我没有任何好感，但对这城市应该还是有着好感吧——”

莉娅将这些话当做耳旁风慢慢考虑。

的确，她不想让旧城受到任何威胁——这个念头再单纯不过，对于寄托着她一切回忆的地方，如果消失，那她便重新成为无家可归的人。

然而，还有着即便冒这样的风险，仍然需要保护的存在。

“抱歉，我对于这件事一无所知。”莉娅回应道，“但如果之后您要用到我的力量，我不会推辞。”

过去，莉娅曾经和维娜，还有维娜的父亲共同交流过，知道克索斯家族显赫的历史——即便此刻它已经衰朽如斯，只要它的荣耀还在，它总归会有复兴的一天。

但如果当任家主投向秘密结社，还进行了实际的召唤，那家族的荣耀就将破碎，散落入尘土中，再也无法捡起。

越是穷困的人，就越会守住自己的骄傲——即便那些“骄傲”在这个以金钱为优先的时代里已经算不上关键的财富，甚至会因为必须维持这种骄傲而平白无故地消耗金钱，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旧会像溺水者抓住浮萍那样，拼死地抓住骄傲，因为除了那骄傲，他们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除了对自己的身手之外，莉娅没有什么骄傲，所以也很难理解克索斯家的成员们抱有的复杂感情，但她至少知道，这件事情对维娜很重要。

知道这个就够了，莉娅做出决断。

哪怕会让城市陷入更大的危险，但她本来就是很自私的，她不愿维娜她们竭力守卫着的如同空壳的骄傲彻底塌陷和毁灭掉。

她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隐秘检察官——因为那会使得克索斯家被确知为召唤了邻界生物。至于秘密结社，她会努力解决。

依靠自己。

“真遗憾。”男人叹了口气，这时，主菜上桌，加入红酒的烩制牛肉冒着腾腾热气。

虽然感到肚子的空隙已经快要被填满了，少女仍旧因浓郁的香气握起了叉子。

……今天晚上沿着城市跑个十公里吧……莉娅想着，将第一块牛肉送到了口中。

男人站起身，他竟然什么也没吃，只有座位上的一杯咖啡。

“希望两位能够继续享用餐点，我则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的脸上充满遗憾，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站起身，将手伸向桌上的铃铛，并没有强行逼问两人的意思。

莉娅忽然觉得有些自责，也许这个隐秘检察官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坏，他打算和秘密结社为敌——而这和自己，还有前辈，还有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也许该透露给他最低限度的内容。

“……等一下，我还有些要说的。”莉娅说道，“你在找的秘密结社，名字叫原初之火；它的内部处在混乱之中，我们曾经目睹它内部相互攻击。结社里至少有几个法师的能力是我们知道的——”

莉娅将琪拉的遭遇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其一为转移位置，其二为潜入影子，都是正面作战羸弱，但在暗杀上格外强力的类型。

“我也不知道敌人有没有更多。”莉娅总结道，“但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算这份餐点的回礼，如果我们之后有更多线索，也可以向你分享。”

“……感谢。”巨人提起皮箱，将铃铛放了进去，颔首。“我的房间就在酒店的顶楼，报我的名字就能找到。”

“我的房间——还是算了。”莉娅想了想，还是不太接受告诉一个陌生男人地址。

反正协会的档案里有，以波尔多子爵的身份，想要查个协会档案，大概是相当轻松的事情。

不过，果然还是依靠自己，继续调查较好。

男人离去。

直到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莉娅才戳了一下刚刚一直一语不发的前辈。

“我们也差不多该是时候努力了，明天一早先去找下艾丽莎，看看她有没有解读出什么东西来。”莉娅说，叉起一块已经半冷的牛肉。“正好，还有一笔随意售卖糟糕药物的账要算。”

“……嗯。”琪拉的情绪稍微有些低落，“莉娅酱。”

“啊？”莉娅呆呆地回应。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琪拉低声说，“也许和检察官一起调查是更好的选择，我们独立行动，随时可能遭到暗算，而如果与检察官共同调查，他可以随时调动所有的冒险者，我们的风险也会降低……为什么要为了那个女孩就隐瞒到这种程度？”

莉娅犹豫了一下。

的确前辈说的没有任何问题，前辈和维娜的关系绝不算好，甚至还有进一步变差的趋势。即便如此，让琪拉主动去回护维娜，是不太现实的，并且，将维娜的祖父召唤了邻界生物这一点报告给更高级别的领导也是绝对符合规章秩序。

仅仅是为了自己，她到现在也还是一直隐瞒着，在刚刚一言不发。

“前辈。”莉娅放下刀叉，转过身，握住少女的双手。“你真的以为我是单纯为了给维娜打掩护，才不对隐秘检察官说事实嘛？”

莉娅凑近前辈的脸，放低声音。“这个人，他的行动是完全符合规章制度的。他请我们饮食，自己却什么都没吃，打算去更普通的餐馆用餐。哪怕是隐秘检察官有在必要情况下随意行事的权限，他也必须开具了搜查单才会进行搜查……但这样是什么都查不到的。如果你真的想要查出秘密结社相关的东西，保护这座城市，你就不该信任他。”

“……”

琪拉静静凝视了莉娅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伸出手揪住少女的脸颊。

“长大了呢，莉娅酱。”琪拉含笑将少女粉嫩的脸颊向两侧轻轻拉去，让莉娅的脸变得有点奇怪。“我有点被蒙住了——那么，接下来就完全和莉娅酱一起行动好了。那么，下午我们要做什么？既然明天早上去找艾丽莎，那下午应该也有调查——”

“下午当然也有安排。”莉娅也笑，“当然是和前辈一起去压马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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