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母亲们

两个人的杯子碰在一起，莉娅用餐叉叉起一片切好的牛排。不同于人类整块烹调牛排以保留汁水，精灵种喜欢将牛排制作完成后再切开成容易食用的状态，因此经常让口感变得很干，只能加入各种酱料和调味品来保障牛肉的味道。但这道菜看起来也没加很多调味品，也许味道会比较尴尬——

“诶……”但在牛肉入口的瞬间，莉娅的表情瞬间变化。

这种肉类仿佛在口中融化溅射的口感，甚至让莉娅感觉超过了之前在正规餐厅尝到的那些高价餐点。不自主地，少女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在没用太多调味品的前提下，这显然是要对火候和烹调技巧掌握到极限才能实现的不可思议的技巧。

艾拉坐在桌子对面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也尝了块牛肉，露出有点遗憾的表情。

“抱歉，太久没煎过牛排了，稍微有点手生……罗莎莉亚妈妈会批评我的吧。”

“这已经算得上是专业级别的烹调技艺了……话说回来，罗莎莉亚妈妈是谁，是教你做出这么多好菜的人吗？”莉娅疑问道。“是你的妈妈的话为什么要还加上名字啊……”

“嗯…...还没给莉娅小姐说过我的几位妈妈的事情呢。”艾拉喝了点莉娅带来的酒，脸上泛起美丽的酡红色来。“罗莎莉亚妈妈教给了我烤制食物的技巧，但并不是所有的烹调技巧；倒不如说，别人家的女儿，即便是再优秀的厨艺世家，也最多只会有一位母亲加上一位父亲教授她做菜的技巧，而我是被六位厨艺达人调一教出来的厨艺大师呢……唯有这一点，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六位……是晨星部落的大家吗？”

“……嗯。”艾拉静静地叹了口气，将一块炸肉饼叉起来，用餐刀切成小块，小口咀嚼着。“我想我大概是比这个世界的很多人都更加幸福的存在，别人在小时候最多也只会有父母的爱，我却同时享受着一位父亲和六位母亲的爱，我有时甚至觉得，自己会被那么多份的爱意给融化掉了。”

莉娅也尝了块炸肉饼，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是煎炸出来的食品却一点也不感到腻味，大概在选材上相当讲究，这个时候，艾拉站起身给莉娅盛汤。汤在瓦罐中闷着沸腾不止，放在莉娅面前的时候甚至都还微微冒着泡，素白的色调与浓郁的蒸汽混杂，其中浮着小指头大小的细腻鱼丸。

“是说晨星部落的大家都很疼爱艾拉吗？”莉娅不由自主地问道。

“嗯。”艾拉说，“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便是在夸赞和宠爱中成长起来的。她们几乎每周都会带着各种野味或者千奇百怪的小礼品到我身边，带着我骑马出去玩，钓鱼啊，游泳啊什么的，我所需要付出的只是站在原地让她们摸我的头发，有的时候还会一边嘀咕着父亲的名字一边把脸埋进我的头发里……因为我的发质和父亲的一样好嘛。”

——这……是在撸猫！莉娅的头脑里一瞬间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不过，即便是莉娅也必须承认艾拉的发质如同得到了赐福般格外乌黑柔顺，而且完全找不到分叉，无论是自己还是琪拉前辈都没办法比得上。

“唯有在做菜的时候，她们都会很严厉地让我好好学习……还说想要抓住喜欢的人的心必须要抓住ta的胃，最后抓不住心的话只抓住胃也行……什么的。”艾拉带着困扰的笑脸，像是陷入到回忆里。“那个时候吃了好多她们的菜，还有自己做糟糕了的菜……脸吃的圆圆的，甚至都还有小肚子呢。”

此刻，艾拉的小腹如同身体的其他任何部分那样，没有任何赘肉，甚至称得上纤细，只有脸还稍微有些婴儿肥，大约这是天生的，和吃多少没什么关系。

“原来你老爹最后在选择结婚对象的时候是以谁烧的菜好吃为标准吗——”莉娅不禁吐槽了句。

“噗……当然不会，其实妈妈不会做菜。”艾拉苦笑着说，“她害怕溅起来的油噼噼啪啪的声音，所以只敢烧汤。”

莉娅尝了下汤，倒并不是说不美味……但总感觉，和其他的五道大概是另外五个精灵少女教授的厨艺相较起来，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触，似乎是太咸了，又似乎是太甜了，总之什么都差一点。

不过艾拉喝了汤之后倒是露出了相当幸福的表情——

“果然，只有这道汤，哪怕是在野外只能用皮袋煮，我也能做的很好。”她合起掌露出格外幸福的表情，甚至有一瞬间让莉娅怀疑并不是她做的不好，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每过两个月，我都会来这里做一次菜……想着她们或许能够回来，虽然父亲不在了，可是，妈妈们都还在，她们如果知道我还在这里，还在想着办法救出妈妈，有一天，大家还会坐在一起吃饭，她们一定会笑着揉我的头发，告诉我‘小艾拉做的好’之类的……也许荷洛丝妈妈不会笑，但她心里大概也是很开心的……”

雾气模糊了视线，艾拉开始絮絮叨叨地介绍起晨星部落在精灵战争后最后的残存者们——晨星部落最后的精灵种，也是她的六位母亲。

当然，真正的母亲只有一个。但就好像教会里的孩子们每个人都会叫嬷嬷母亲那样，大概她们每个人也都对艾拉投入了不亚于真正的母亲的爱吧。

“荷洛丝妈妈教过我采集蘑菇的技巧。这些蘑菇我都没有在市场上买，是前一天到森林里采的......落叶层的边角上经常会有蘑菇长出来，稍微不注意就看漏了，但荷洛丝妈妈绝对不会看漏的……她们一定是都逃到了深山里，所以才看不到我在树附近做的记号。”

艾拉飞快地跑去拿了勺子，用叉子吃蘑菇烧贝类还是有点勉强，莉娅用勺子舀起蘑菇，细腻清爽的味道冲淡了食用大量肉类带来的一丝腻味。

“只要对她说‘笑一下我就让妈妈抱’，她就会勉强用食指扯住嘴角弯起来……其实就算是这样也特别好看，但等到我带着妈妈重新见到妈妈们的时候，连荷洛丝妈妈都会开怀大笑的吧……”

莉娅忽然觉得有些没来由地难过。

她有一瞬间想着，让她永远保持自己的妈妈们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躲藏着的幻觉，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带着被救出来的母亲见到她们……会不会对她更好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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