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的剑距离国王的喉咙只有二十厘米,如果算上剑上的魔力衣,那么距离只有十厘米。但世上事多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眼前这区区十厘米,根本就是不可逾越的距离。
三把被各色魔力衣包围剑同时挡在昂斯特七世的咽喉之前,将面具男的弑君行为打断。面具男冷眼观之,竟是三名约莫十岁上下的灰发男童阻止了自己。
他们三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也许是三胞胎。他们都闭着眼睛,眼圈泛着血一样的可怕红色。更让人感到骇然的,是他们共有的紫灰肤色,看上去就像冻死的尸体的色泽,给人极其不祥的感觉。面具男意识到自己有些紧张,因为他向后退了一步。
在圣马伦斯阁楼的顶楼上,面具男腹背受敌,除了那三名贴身保护昂斯特七世的“尸童”,皇家禁卫队的精锐也将他团团围住。如果再拖延一会儿,广场上的几名陆军大将也会赶来救驾,到那时再想逃就来不及了。可是,他的猎物就在眼前,难道自己会因为三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死相小鬼就放弃目标就此逃跑吗?
是的,他认为自己该逃。并不是因为害怕那三个男童,而是演出需要结束了。
“啊,君王陛下,今天您玩得开心吗?想必这是你一生中过得最刺激的日子了吧?”
面具男的肋骨断了两根,全都拜德科那个疯子所赐,尽管十分吃疼,但落幕之前的谢场,是个演员都要保持笑容。他摘下半边面具,露出半张脸,向昂斯特七世鞠躬致谢——即使只是半张脸,帝国七世君主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冷得刺骨的蓝瞳所投来的视线,那只剩半边脸却依然显得俊美动人的绝代容颜,那轻浮地上扬着的嘴角。他也注意到,眼前正向自己致谢的戏子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漂亮蓝星戒以及其上绽放着的深邃光泽;他也注意到,对方手中那把割下他儿子头颅的银剑剑桡处那四角星的形状……
昂斯特七世也明白了,自己的敌人不只是斯坦人或胡克人,还有早已亡国的星人。而星人远不只是刚刚驱逐出分野三山地区的空·亚历山大,还有那个消失了六十年的名号……
“原来你是星宗!辰氏居然还未死绝!”佩兰·昂斯特大声喊道。
“谁知道呢?谁又知道我是谁呢?我也不知,我只是个专演血腥与色情片段的演员,多是不能上台的戏,名讳就不是必需品了。”
他的秀应该结束了。现在是该考虑如何光彩地退场。
在立身于万人之上的圣马伦斯阁楼顶,面具男或者说恒星被上百人团团围住。而在这阁楼四周,帝国陆军的精锐部队更是围得水泄不通。苍蝇都飞不出去,但人反而不一定。
「啊,又是一场血浴。那腥臭的气息令人伤感,那切割骨肉的残忍声响令人惊颤,可是这就是我的人生啊。」
恒星仅剩半边的银色面具摘下,挥袖扬臂,将其扔落广场。微风吹送细雨将那如同鬼脸的面具打湿,它坠落在血迹斑斑的大广场上,它的眼睛淌着血与泪。
天边的乌云像淤青的肿猪头,青紫的血块不自然地厮打扭动着,秋雨点透银发,使之看上去显得晶莹剔透宛若冰丝。他将银剑收入剑鞘,张开双臂,闭目仰面。
“上苍明白凡间的疾苦,所以他终结疾苦。他带来死亡……也带来永生!”
乌云让道,锐光现身,万人共睹,万目俱紫。
“紫电之吻……”他放空身体,轻若鸿毛。
裴煌挥舞他的守序者,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自己可以救下某些人,当然有更多的人,他自知无力去拯救。
数百道紫色巨雷在银发少年的召唤下如约而至,轰然巨响如天帝之怒咤,刺目耀华如宇宙之创时。不知道被雷劈中在前还是双眼被闪瞎在前,也许二者同时发生。广场上劫后余生之人再遭一劫,这巨雷丛以圣马伦斯阁楼为中心,将周围半径将近一百米聚集了数万人的区域狂轰滥劈。
这是一次高调的弑君,一场华丽的屠杀。
自昂斯特帝国立国至今二百年里,黄金城从未遭遇过外来入侵或是恐怖袭击,而金针历682年10月10日,恐怖袭击发生了,它由一人谋划,一人引发,一人完成。
自昂斯特帝国立国至今二百年里,昂斯特王室从未有过任何一名成员被绑架或袭击,更别说当着数十万人之面被割喉斩首,而金针历682年10月10日,此事发生了,阿尔法王子在通讯大厦被割下了脑袋,身首分离。
自昂斯特帝国立国至今二百年里,昂斯特帝国在对外战争中从未发生过民众大量被屠戮之事,即便是在北部边境与百年世仇的斯坦人接壤之地,因战祸而死的昂斯特平民在二百年内总计也不过两万人,而金针历682年10月10日,四万三千多平民被雷电劈死,在帝国的首都黄金城。
雷雨大风,飞鸟亡徒。当昂斯特七世从圣马伦斯阁楼的废墟中、死人堆中如同破土蚯蚓般丑陋地冒出头时,当这位统治最强大帝国自诩最伟大国王的君主用他的棕色眼睛目睹自己的军队与子民共筑尸体的山脉时,无法言喻的耻辱与恐惧以及肉体的伤痛令他无法做出下一个动作,他僵住了,像头被冻死的土拨鼠。
金针历682年10月10日,日后的昂斯特史家将这一日称作“双十国耻日”。但在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缔造这一国耻的人被写为一支恐怖主义军队,而非一个戴着面具的银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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